虚室生白

夜，酒步回家。路上行人稀少，街道寂静。偶然有汽车轰鸣之声。风声是夜深里的天籁，音调高低起伏，树叶随音韵起舞。我总以为植物的落叶、落花、枯萎的小草，最能表现时光、天籁的意象。窃窃私语，甜甜蜜蜜，汹涌澎湃窃以为是自然底色，宇宙大观里的一摸色彩。

《诗经.静女》中描写男女之间的含蓄交流，实在有夜晚的音乐感。值得回味：

静女其珠，俟我于城隅。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痴情的男子急不可待，抓耳挠腮，如痴如醉的有情人。虽然对话只描述，却是恰当的表达了一种亲密的交流。

此情此景，吻合夜色下，宇宙为背景的一段人间喜剧。

步行至一座桥，迎面开来一辆双轮电瓶车。开车的是男子，后座有女子紧紧抱着他的腰，头侧靠在背上，年纪约为知命之年。耳边传来女子之娇柔的声音，“你晚上喝了多少酒？”男子回答，“没有喝多少酒？”女子曰，“少喝点，要注意身体了。”

窃听到的一段对话，充满温度，充满真诚，充满情义。

以为，此乃他们夫妻之间的对话，也是宇宙最美的天籁。

站在桥上，初夏河面上有一条船，一盏渔火，被夜风、灯光、高挂的月亮包围，这是钢琴家的双手弹奏出的腔调。看蚱蜢舟静静地停泊在河面，烟雾缭绕，又似飞天的舞女，吹奏着笛子，随着风、河面涟漪舞蹈。岸上的虫语窃窃，呼应着天籁。但一切又是如此静谧，那盏渔火却又是如此的孤独，孤独地如同流浪江湖的我。

眼中闪过儿时家园后的一条小河，我总不能忘记家乡的小河。同样的夜色，渔火点点，渔船摇曳还有渔夫的欢乐声，如今回忆依然还是如梦之中。

今夜站在桥上目视着夜色下的景致，最是回忆儿时听到夜航船之船歌。动人而凄美，喜悦而不失惆怅。你听“阿妹哥哥走四方，妹妹你可在思念着我。”“哥哥爱你三千里，却不见你回眸一笑，我的情妹妹哥哥对你的爱，比河水还有清，比高山还要坚硬。”船工在河面在夜色下孤独倾诉，婉转而又动人心魄。

儿时的我总是躲在被窝里，不敢妄动，心中却为船工担心。因为隔壁的老奶奶常说夜晚孩子不得到河边游玩，河里有水鬼。

但是，我实在为船工的歌声而感动，想船工的阿妹也定然在家里，绣花思念船工的哥哥。我想将来假如与船工一样走四方，我一定要带着阿妹，不然很孤单，不然就会像船工一样相思一条河。

回忆儿夜航船，想到了《聊斋志异.王六郎》，这是一篇渔夫与水鬼的故事。它讲述了捕鱼人许姓渔夫因向河中溺鬼敬酒，感动了水鬼王六郎，后者为其驱鱼报恩，两人结为知己。后王六郎因一念之仁放走替死鬼，被上帝嘉奖，成为招远县邬镇土地神。

《孟子.离娄下》：“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之。”所谓“仁者爱人”许姓渔夫与王六郎鬼魂的互助与友谊超脱生死,不避形迹,属于人间的一种人际关系,以两人友谊建筑于“仁心”的基础之上,因而历久弥新,深刻感人。

《庄子·内篇·人间世》：“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虚室生白，吉祥止止。” 人生不去争斗，才能避免与他人的冲突，从而达到一种和谐的状态；空明的心境生出光明，吉祥之事也因此而停留。我们在内心保持虚空和宁静，就能吸引吉祥和好运。

今夜，路过的两夫妻何尝不也是如此；今夜，与友人把酒言欢又何尝不是如此。

《楞严经》“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