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月廿六上午,乘车到平阳县宋桥陈岙村参观马星野故居。马星野,“中国新闻教育第一人”,原名马伟。1931年留学美国,取笔名 “星野”,其源自杜甫《旅夜书怀》。原诗如下: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杜甫这首诗创作于永泰元年(765)。诗人辞去节度参谋一职,回到成都草堂。这年四月友人严武死去,失去依靠的杜甫,只得携家眷由成都乘舟,经过嘉州、榆州至忠州,途中作该诗。
人生如一叶危樯在月色下孤独的停泊,明星低垂,平野广阔;月随波涌,大江东流,天地开阔,而53岁的杜甫,却是如此的凄凉,孤苦伶仃颠簸人间。是“水中空阔,沙鸥飘零。”人是沙鸥、转徙江湖。内心漂泊无依无靠,是何等之悲伤。
中国的三十年代政治动荡、经济曲折发展、社会结构调整、文化环境收紧、百姓生活艰辛。留学美国的马伟取笔名为“星野”实为“乃秋天的繁星的平野,有伟大广阔之意。”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马星野初中在温州中学就读,朱自清先生是他班级导师及国文课老师,先生如是评价他的作文,“何事荆台十万家,惟教宋玉擅才华。”朱先生的得意门生,自然也符合先生的骨气的。
车在途中,我看着窗外思想。
到陈岙村,它在青山怀抱中。我听到了远山的溪流淙淙,定然是天上仙女弹奏的《阳春》是《白雪》;鸟声繁碎而不失韵律,它定然是来自于在村口的古榕树,表达的是历史是古朴、苍劲;在天籁里我闻到了故居后山传来的幽郁的桂花清香。
宋代.谢懋《霜天晓角·桂花》言:“绿云剪叶,低护黄金屑。占断花中声誉,香与韵、两清洁。胜绝,君听说。是他来处别。试看仙衣犹带,金庭露、玉阶月。”桂花是圣洁的。1909年9月马星野降临人间,满园桂花清香,其父有诗曰,“生子曾闻满室香”;其祖父马莲屏大喜,在门上题字“马人忠孝。”可见这位杰出的儒士、教育家对子孙的厚望。
马莲屏,谱名维藩,号烈屏,亦号莲斌,是清朝末年至民国时期的知名儒士和教育家,被誉为“第一泉边第一儒”。马莲屏一边读书一边办私塾,极力走科举之路,一直未能中举,倒是培养了大批人才。马星野曾经描述其祖父:“我的祖父皓首穷经,平阳县很多通儒,都是他的学生,而我的伯父、父亲及叔父,也都是书院的院长。”
步入故居,踩着石板,来到厅堂,随着讲解,听着马星野的往事,为其对中国新闻学的贡献而感动。
1935年马星野从密苏里大学毕业回国。这年秋天,受南京中央政治大学之聘,在外语系开展新闻教学。同时,负责筹建新闻系,出任系主任。1939年马星野在重庆《青年中国》创刊号上发表《三民主义的新闻事业建设》论文,第一次明确提出了“三民主义新闻事业”的概念,推动了新闻中国新闻的发展,人称他为“中国新闻界的孔子”;1991年3月11日,马星野病逝于台湾台北,享年83岁。徐钟佩女士的悼念文章写道:“冠盖满京华,这一介寒士寂寂的死在一个二等病房里,他一生和浪费及奢侈作战。却节节败退,只有零落的掌声,未曾得到应有的反应。”
馆中藏品令我感动的是马星野的《呈南怀瑾先生谢赠乡味》和马星野女儿马大安寻根,在故居水井边跪着掬一口井水的图片。
其诗如下:
拜赐莼鲈乡味长,雁山瓯海土生香。
眼前点点思亲泪,欲试鱼生未忍尝。”
我站在藏品前,似乎看到在台北家里的马星野盯着同乡南怀瑾先生送的鱼生,举着筷子,欲食家乡美食鱼生,又舍不得动之。故乡一海之隔,两地遥望,令人泪目。
照片的井水来自后山的泉水,清冽自成一井。水清且寒,附近井水无有匹配,乡人称其为“第一井”。马大安博士跪在井边,喝上一口家乡,她定然是闻到了源远流长的书香,闻到了家后院的飘香的丹桂;她定然听到山间泉水冲击着岩石,发出泠泠的响声,汇集在第一井;她肯定也听到美丽的鸟相互和鸣,鸣声嘤嘤,和谐动听。
站在马星野故居的庭院,我耳边仿佛传来少年马星野诵读杜甫诗文的声音,稚嫩的、阳光的;眼前仿佛看见到少年的他在后院抓蟋蟀、掏鸟窝,看到了少年马星野满头大汗,掬上一口冰凉的井水解渴。
“往事共销沉,前期各衰晚”。
马星野《我生之初》写道:“向着大海,陈列水果与清茶,朝西跪拜,哀读祭文……明知父母的魂魄无法飞渡台湾海峡,与我一见,但这是毫无办法中想出来的办法。”
马星野为现代中国新闻教育事业的缔造者,他思乡如温庭筠在《商山早行》低吟的:
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
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
马先生的故居三面环山,似在母亲的怀抱。在海对岸的台湾当归,国家定要要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