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树叶,如雨珠从树上滑下,每一丝秋意从叶子上开始。风轻抚皮肤、穿过毛孔、入血液,摸不去秋的凉意,又是初秋。
趁着月亮,与友人驾车到瑶溪“山猫”排挡对酌、看山、听溪流。月色之下的大罗山峰若隐若现,似少女羞羞答答。天宇之下山是渺小的,山中传来清脆的溪水声,似天外之音,轻快而又撩人心魂。隐藏在山里的歌手任我极目远望,也不见其身影。但听声音清脆剔透、空灵,以为是上天派来的歌手。
瑶溪旧名瑶川。溪石皆玉色,明代首辅张璁改称之为瑶溪。古时有诗描述:“修条澄波,苍山夹岸,延为九曲,河浒翼以栏,涧中砌以石,且清湛视底,绿欲生漪。”
酒酣,以为观山听水无法贴近山水的灵魂,赏山水之道应身处其中方能体验个中滋味。走出排挡沿山路而上,两边茂密的树枝遮盖着山路。风是自然的演奏家,轻轻拨动树林,音韵起伏,如勃拉姆斯的《C大调钢琴四重奏》令人倾倒在古典的浪漫主义的乐曲之中。尼采说,语言尽头,音乐响起。还有什么比乐曲更能打动灵魂呢?
溪水鸣音,如莺啼,婉转而不失端庄,是林风的装饰音。
月光透过树枝,滑落白色的光辉。偶有一两片黄色的树叶从枝头落下,在白色的月光之下,凸显秋天的味道。树叶枝头遮路头,拾阶而上,曲径通幽,盖五六百步台阶,路面逐渐开阔。
步行到一条水泥公路上,豁然开朗,天、山、林木尽在视野。月亮当空,银色的光芒普照,山色银白;天上云朵在蓝色背景下清晰有形,姿态各异;风已经隐藏在月光之中。溪流的声音渐渐明亮。两岸青山,山涧曲折,溪水就涧中流。随溪流引路,站在一个转角,见两岸高百余仞,有岩石突兀,石壁玲珑疏峭、青削。月色下山涧中石色如浣濯,似白玉。溪流因曲折、高低而轻唸、低鸣,渐渐的犹如飞涛之声,起伏冲撞。就在转角飞瀑从岩石直立而泄,如雷轰鸣,如海咆哮,水声让人间有了回肠荡气。水由曲涧喷出,潭底弹起,水雾飞溅似飞涛走雪,山风呼啸。所听所见,变幻无穷。山、人、月亮在水雾之中连成一体实为自然现象。
我被宇宙之大观,所震撼,嚎啕大哭,友人惊讶问为何?我言,今夜溪流如龙啸虎号,历经风云跌宕,水沫四溅,依然潺潺而流,归入水潭保持、纯净、平静。人生栉风沐雨,应该如溪流,有苦,有真,有乐,实为幸福。有道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明正德十三年,张璁临瑶溪建罗峰书院,聚徒三十多人讲学、修业。《建书院告山灵》云:“孚敬顽钝无成,苦无肄业之地,托址溪山,建兹书院,将率徒讲学其间。窃念武夷、白鹿之胜,固地灵而人杰也,今兹地灵矣,其人杰固有所待者。”讲授儒家经典、诗文、时务政书、礼学。并撰著《礼记章句》八卷《周礼注疏》十二卷,《仪礼注疏》五卷,《社律训解》六卷。
期间,遍历姚溪山水、大罗山各名胜古迹。自诩为“山中宰相”,身居山林,胸怀天下,忧国忧民。张璁说:“忧国我头白”,“乡村白日尚纵横,犬豚毋宁尽逃避”,“杜陵心独苦,贾谊泪长流”,“苍生山中相,白首愿观天下平”。正德十五年秋九月,张璁晋京应试中二甲第七十八名进士,分发礼部观政。
遥想当年瑶溪两岸有层楼飞阁,有大榭高亭,有重堂绣户,翼翅星列棋布。书院的朗朗书声定然是溪水两岸最动人的风景线。只是“逝者如是乎”。
初秋、枯叶、溪水、月亮、夜晚一如曲涧中的流水曲折、笔直、起伏、高低奔流。正如张若虚云“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今夜,我踏入瑶溪,就成为瑶溪剧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