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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德新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0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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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顾沙棘林

托什干河床有片沙棘林

托什干河与库玛拉河交汇处宽阔的河床上,有河水冲刷淤积的砾石滩,那里曾有大片的天然沙棘林,林内以沙棘为主,红柳、野蔷薇等灌木相依相伴,密密匝匝,延绵数十公里,蔚为壮观。大自然的造化,魔幻般让人难以想象。遮天蔽日的沙棘林,宛若一把巨大的庇护伞。野狼、野猪、狐狸、野兔,野鸡、野鸽、沙鸡、呱啦鸡……各种飞禽走兽,也就有了它们繁衍生息的乐园。

上世纪70年代初,我曾在温宿人武部工作。有一年,我在吐木秀克公社(现吐木秀克镇)红旗大队(现曲达村)搞军民联防工作。那时,一到秋季,庄稼成熟。一望无际的玉米地,一个个玉米棒子又大又长,连棒子皮都招架不住了,调皮的玉米粒儿,穿上秋天最流行最时尚的黄色礼服,纷纷拔开了棒子皮,争先恐后地把脑袋往外探,等待着社员们把它们接回温暖的家里去。

吐木秀克公社附近河床沙棘林茂密,林中生活着大量野猪,加上食肉猛兽不敢下山,野猪失去天敌,繁殖速度很快。一头野猪一年可产两窝,一窝就有十来只。野猪不但是一种群居动物,还是智商较高的动物。它们嗅觉特别灵敏,可以用鼻子嗅辨作物成熟的程度。每年这个季节,它们乘着夜色,成群结队,浩浩荡荡,钻进玉米地里,以坚韧有力的鼻子,把高高的玉米杆子拱倒在地,把籽粒饱满的玉米棒子,胡乱啃得满地都是。天亮前,它们便大摇大摆地返回沙棘林的窝里去了。农民含辛茹苦,劳作一年,眼看到手的劳动果实,一夜之间被野猪毁得一片狼藉,一股捶胸顿足的愤怒,涌上心头,恨不能把河床那片沙棘林放火烧光,烧掉可恶的野猪窝,连同野猪一起,烧成灰烬,方能解除心头之恨。

当地农民,在万般无奈之下,强烈要求人武部“联防”工作队,组织民兵去沙棘林消灭野猪。那时候,我们国家还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一说。于是,我们先到受灾的玉米地里去查看,看到被野猪毁得横七竖八,东倒西歪的玉米杆子,啃得撒满一地的玉米棒子,真让人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温宿人武部潘副部长,带上吐木秀克公社的武装干事赛麦特和我们十几个人,拿了几支七九步枪,骑着农民牵来的马,到沙棘林去打野猪。潘副部长命令我们三人一组,从四五个不同的方向,分头去寻找野猪。没过多久,赛麦特发现了一个野猪窝。他向我们招了招手,示意他发现了野猪窝。我们便立马包抄过去。一看,一片密不透风的沙棘林里,卧着十几头野猪,躺在那里晒太阳,呼哧呼哧地酣睡。

听说,野猪的獠牙尖锐,鬃毛和皮上涂有凝固的松脂,枪弹不易射入。虽然它们恪守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准则,但野猪在受到人攻击、遇到生命危险时,受伤的野猪会疯狂地攻击,会拼命地反扑,那场景也会令人毛骨悚然。

为了安全起见,潘副部长命令我们,往后撤退了十几米远。我们每个人都架好了枪,以防万一。然后,他示意赛麦特开枪射击。

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了一头野猪的前腿上,十几头野猪顿时发出惊恐的嚎叫,不顾一切地钻进密密匝匝的沙棘林,逃向北边的天山。那头中了弹的野猪,虽然洒下几滴血迹,但也幸免于难,逃之夭夭了。

野猪跑了,开第一抢的赛麦特却成了众矢之的,有人说,赛麦特的枪法臭极了,平时打靶都打光头,根本就不配让他开第一枪。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说得赛麦特脸红一阵紫一阵,在部长面前出尽了洋相。我们就这样无获而归。

那年秋收后,我们“联防”工作队撤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看到野猪的踪影,也没有再听说农民的庄稼受野猪侵害的话。

光阴荏苒,一晃就是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托什干河床大片的沙棘林也不多见了。关于沙棘林的消失有各种传言:一说发洪水时冲毁了;二说被砍去筑拦洪坝了;三说被农民砍柴烧了……

沙棘林中有个小木屋

2004年8月,我被地区国税局派到乌什县驻村扶贫帮困。我们所在的扶贫村是乌什县英阿瓦提乡亚克艾日克村。我看到,在托什干河床,只有这个村的河段,还保存着一大片沙棘林。后来,我问该村的瓦力村长,他说,那是我们村专门派人看护的一片沙棘林。

一个星期天,我们闲着无聊,瓦力村长请我们到沙棘林去玩。我们便带上渔网,准备顺便去捕鱼。我们几个人,跟着瓦力村长,淌过河,来到那片沙棘林。我看到,沙棘林中有一间用板条围起来的小木屋。

我们还没走到小木屋跟前,小木屋的主人萨迪尔,笑呵呵地迎上前来,说,你们到沙棘林来玩,也不给我打声招呼,我好骑马去接你们过河。也不知瓦力村长对他悄声说了几句什么,他便领我们到沙棘林旁边的河里捕鱼去了。

早年,托什干河里的白条子鱼,味道鲜美,是难得的美味佳肴。可如今,也被炸的炸,电的电,几乎很难捕到了。我们在河里折腾了大半天,连一条鱼也没有捕到。瓦力村长便带着我们回到了萨迪尔的小木屋。

这时候,远远看到,萨迪尔肩上扛着一只小山羊,也回小木屋来了。

我们几个把渔网支在萨迪尔的小木屋旁边晒网。然后,萨迪尔请我们进了他的小木屋,他妻子让我们坐在他们的板床上。

我们坐定后,我问萨迪尔,你家几口人?萨迪尔说,我有两个孩子,住在村里,住在我哥哥家上学。我们两口子,就住在这个小木屋里,看护这片沙棘林。

我又问,你们的生活来源从哪来?他说,沙棘林可以养牛,养羊,养鸡。除了养自家的牛羊,还代牧其他村民的牛羊,收取代牧费。冬天还可以收些沙棘果卖卖,但价格很便宜,每公斤也就一两块钱。一年还要向村里交800元的承包费。

我问,萨迪尔,你的小木屋可真浪漫呀!你们冬天住在这里冷吗?

他说,冬天也住在这里,因为养着牲口,再说这林子也离不开人。

我想,就这么些板条子围起来的一个小木屋,在零下二十几度的严冬,这夫妻俩和住在野外没有什么两样!

我有些好奇地问他,这样的房子,冬天不把你俩冻成冰棍吗?

他呵呵笑着说,不会的,因为我有老婆,她就是个火炉子。

他的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这时候,只见他妻子端来一大盘热气腾腾的山羊羔肉,招待我们。

我们临走时,去收晒在萨迪尔小木屋旁边的渔网,看到一只大野鸡挂在了渔网上,扑棱扑棱地挣扎着。

瓦力村长高兴地从渔网上抓下野鸡,他说,这个渔网捕不到鱼,可捕到了野鸡,真有意思。

到了第二年春天,我看到瓦力村长领着全村的村民,来到这里栽种沙棘树苗。他们计划把这片沙棘林扩大到五千亩。

我看到西边和东边邻村的河床都是光秃秃的砾石滩,只有这片沙棘林是目前整个托什干河床面积最大、保存最完好、景色最美丽的一片沙棘林。

相约沙棘林湿地公园

远处的天山,头顶雪冠,起伏延绵,与沙棘林交相辉映。一阵风拂过,风姑娘用她的魔杖在沙棘林头上点击一下,就会落下一片花粉,美丽极了!风起处,皑皑雪山与蠕动的沙棘林,恰似一帧绝美的巴黎油画。这里无嘈杂喧嚣,无人声鼎沸,无滚滚红尘,让人顿生一种超凡脱俗的情愫,疲惫的身心即刻得到放松和歇息。风声、涛声似在演奏着西部历史的沧桑和悲壮,也迎来南来北往的游客:

在今年的秋天,《青年文学》主编李师东先生,邓一光、戴来、魏薇作家一行,应邀来阿克苏采风,我有幸随他们一起去了一趟乌什沙棘林。这次去的沙棘林与以往不同,以往是纯天然状态下的沙棘林,这次是近几年被乌什人民新开发建设的乌什县沙棘林湿地公园。

乌什县委领导早早等候在县委门口,迎接来自中国作家协会的重量级作家们。我们一下车便跟王书记上了县委办公大楼。乌什新建的办公大楼宽敞明亮,非常整洁,楼内静悄悄的,工作井然有序。让王书记始料不及的是这次来的几位作家都是几个烟鬼,平时生活散漫惯了,白天采风,晚上熬夜写稿,头昏脑胀的时候,就抽支烟,刺激脑子,稍事休息。久而久之,烟瘾越抽越大,几乎就是在这种烟雾燎烧中,燃烧生命,激活灵感,延续作品。我们在车上憋了一个多钟头,这会儿都急于想抽支烟。县委领导知道后,就特别允许我们抽烟了。他说:“你们要不是作家,平时我这里是不允许抽烟的。”

然后,安排我们在录像厅,观看了刚刚录制完成的介绍乌什全貌的纪实片,让我们对乌什县的概况,有个大概的了解。接下来,安排我们去乌什县文化活动中心、林基路纪念馆、燕泉公园、七女坟、柳树泉、沙棘林湿地公园等景点采风观光。

乌什沙棘林湿地公园,位于乌什县奥特贝希乡巴什阿克玛村北边,托什干河南岸。依托当地四万余亩的天然沙棘林,人造沙棘林、河滩、山地、农牧民村落等景观资源而建,主要景观有植物景观、河流景观、湿地景观和建筑景观。园内已建成沙棘典故园、天然沙棘园、沙棘品种园、沙棘功能园和湿地景观与花径景观等五个功能区。同时建有游客接待中心、大型停车场、餐厅、奇石馆等附属设施。

乌什沙棘林湿地公园占地面积五万亩,旅游观光道路采用木栈铺设,长约五公里,行走舒适自然,我们沿着人行木栈道前行,边走边观赏千年古树、茂密森林、新疆冷水鱼和鸟类等野生动植物,还可驾船周游园区各岛屿,如果你有兴趣登上防火景观瞭望塔,景区美景尽收眼帘,会令你心旷神怡,有一种天人合一,情出自然的感觉。

金秋时节,徜徉林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簇簇、一片片迎风摇曳、婀娜多姿的沙棘;沙棘果红满枝头,如一串串红色的珍珠玛瑙;头顶是蓝天白云,脚下是青草绿茵、曲径通幽;条条小溪穿梭其间,形成一个个河汊,仿佛置身江南水乡。偶有野兔窜出,野鸡“呱呱”飞起,它们为寂静的沙棘林平添无限活力与生机。一棵沙棘仿佛就是一堆燃烧的篝火,更让这里的美景充满人间温情,成为托什干河床一道妖艳的风景。

邓一光老师说,“这里的景观比沙雅胡杨林还美。因为这里有山、有水、有林,别有一番情趣。”

就这样,他非要拉我到托什干河边去看看。他说,“到了一个地方,一定要弄清楚这个地方的水系。况且托什干河就是乌什的母亲河啊!”

在回返的路上,他一眼就发现了一块奇石。他说,“你看,这块奇石,整个外形像个心,上边有各种岩画,凭你的想象说什么都行。这样吧,这块奇石,算是我捡的,转送给你,做个纪念。”

我一看,邓老师真是慧眼识真金啊,这块奇石,真像他说的那样,暗藏着大自然的许多奥秘,待我们去破解。我和邓老师一起走的,可我没有发现,而是他发现了。这里除了邓老师的艺术慧眼,也许更是一种缘分吧。

沙棘林不但是个休闲的好去处,沙棘还具有优良的生态功能,是能耐大气干旱的中生植物,河滩地、沟谷地、弃耕地、撂荒地均可生长。沙棘叶可制茶叶,又是很好的牲畜饲料,适口性强,营养丰富,还能起到防病免疫的作用。其果味酸甜,含有人体所需的多种有机酸、维生素,具有重要的医疗保健作用。用沙棘果酿制的沙棘酒可清脑清心,沙棘油具有抗辐射、抗疲劳、增强机体活力的作用。

相传一千多年前,成吉思汗率兵远征,由于气候等环境条件十分恶劣,很多士兵都疾病缠身,食欲不振,没有战斗力。战马也因过度奔驰而疲软,吃不下粮草体力欠缺,严重影响部队的战斗力,成吉思汗对此毫无办法。下令将这批战马弃于沙棘林中,待他们凯旋归来,再次经过那片沙棘林的时候,发现被遗弃的战马不但没有死,反而都恢复了往日的神威。

在这个秋高气爽的秋天,我再次来到托什干河床的沙棘林,好像早已淡忘了的往事又回到我的眼前,渐渐地眼中的世界由油墨变为流丽。代表秋天的沙棘林之美,并不仅仅在那珍珠玛瑙似的沙棘果的素红,那是一份不需任何点缀的洒脱与不在意俗世繁华的孤傲。春华秋实,果实累累,皆可喜可慰之果;秋又极富丽,初晴晚照,金翠辉煌,皆可咏可叹之色。把一切赞美与宠爱都隔离在清洁的秋光之外,来饱尝托什干河床这片沙棘林的风光,千万别让她在冷漠中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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