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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18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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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子,艺人及艺术家(外一篇)

戏子、艺人及艺术家

 一夕,余尝过村北夏叔祖。叔祖于檐前老杏下敷席,以大叶山茶待,巷长里短聊着,话题忽然就扯到时下一则炒得无比鼎沸的关于某星艳事之新闻,叔祖不觉哂之:艺人多无德,此流,戏子耳!

我本无意关注那些所谓的“星”,前不久听闻某星驾车撞人后竟逃之夭夭,后被抓获,不意消息走露,一干疯狂追星族竟将当地看守所包围。对叔祖的鄙夷,我深有同感:戏子耳!

但若说艺人无德,我不敢苟同。

艺人胸中亦当有大道,春秋优孟不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优孟者,故楚之乐人也。不过楚庄王宫中一滑稽艺人,也就是一个卑微小人。庄王有好马,沉溺之,为之华服豪宅,丽寝精哺。谁知马竟一命呜呼。楚庄王非常伤心,竟欲以棺椁大夫礼葬之。众力谏。王怒,有敢以马谏者,罪至死。

优孟闻之,竟当着这位庄王的面旁敲侧击讽谏。优孟曰:“马者王之所爱也,以楚国堂堂之大,何求不得,而以大夫礼葬之,薄。请以人君礼葬之。”又曰:“当发甲卒为穿圹,老弱负土,齐、赵陪位于前,韩、魏翼韂其后,庙食太牢,奉以万户之邑。诸侯闻之,皆知大王贱人而贵马也。”总算这位楚王不是昏君,曰:“寡人之过一至此乎!为之柰何?”优孟曰:“请为大王六畜葬之。以垅灶为椁,铜历为棺,赍以姜枣,荐以木兰,祭以粮稻,衣以火光,葬之于人腹肠。”

优孟衣冠,读史者皆悉之。

楚相孙叔敖死,其子穷困负薪度日,往见优孟,优孟义不辞,为孙叔敖衣冠。在楚王前再现孙叔敖之功绩,为敖之子孙鸣不平,请求楚王善待重臣之后,终感化楚王,“于是庄王谢优孟,乃召孙叔敖子,封之寝丘四百户,以奉其祀。后十世不绝。”

优孟,一介艺人,心怀天下,已远出作为艺人的精神境界,人格魅力绮丽千古。又怎是那些整天炒作的浅薄戏子可比?是以,本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滑稽艺人,得以载入《史记》之列传,在司马氏笔下百世流芳。

优孟往事,一如岁月风尘,消散在历史之长河,或为史家杜撰?无所考。

一代艺人梅兰芳,信用而仁慈,自爱有气节,被誉为“真正的演员,美的创造者。”纽约《世界报》称其“是所见过的最杰出的演员之一。”

卢沟桥事变后,他毅然告别了舞台隐居。日军侵占香港,梅兰芳担心日本人会来找他演戏,蓄须,罢歌息舞,誓不为日本人和汉奸卖国贼演出。为生计和接济同仁,他靠出卖丹青度过了艰难困顿的岁月,而日伪官员要求订购其字画,皆被其撕毁。伪高官劝梅为日本人作一次慰问演出,并以严刑相威胁,均遭斥责,最后依然拒绝演出。

这是一种怎样的绝世独立的人格与气节!忽忆起某艺人为博赞助方高兴,竟毫无羞耻的穿上二战侵华日军军服表演,此种行径,不止令人不耻!更令国人愤慨!

施耐庵笔下的高俅,本一市井无赖,据《水浒》描摹其“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玩耍、亦胡乱学诗书词赋”,善蹴鞠,本也是一个闲散江湖艺人。但却是一个缺德失学鲜廉寡耻的无赖,“若论仁义礼智,信行忠良,却是不会”。孰料碰到端王这种专会串瓦走舍浮浪纨绔儿的昏愦之辈,竟得以发迹,从此拉帮结派贪赃枉法、罗织锻炼构陷无辜、狼狈为奸欺压善良,徽宗一朝竟成戏子天下。似高俅这种早先贴满无赖、破落户、帮闲蔑片诸多劣迹标签的市侩,一朝发迹,究其骨子,不过就是一个劣迹戏子!

想想,从前的艺人不过是社会极底层的卑微者,这固然是时代的偏见,其低贱的社会地位对比起如今的艺人,实不可同日而语。看看眼下的这些所谓艺人,会两句南腔北调,懂一些三拳两脚,弄一帮起哄蔑片,但凡能在台上吼两嗓子,做个鬼脸博人一笑者,后面就有一干疯子追随,继以各种手段的策划炒作,让这些人一个个享尽人生风光出尽一世风头,可笑的是,这些原本胸无点默之徒,偶然发迹,靠着一众痴癫的追捧,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继之大言不惭的炒作吹嘘,欺诈蒙骗, 刻薄刁蛮。回过头来,竟嘲弄、鄙夷这帮当初将他们捧上天的帮闲蔑片,出格的竟将这些人梯踏在脚下再加以蹂躏糟贱,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

由是观之,若古之优孟者,可堪为“艺杰”;若梅兰芳之高风亮节者,当为艺术家;从艺者虽无建树,但俯仰无愧者,当为艺人;若高俅及当今那些百般造势坑蒙拐骗厚颜无耻的某星之类,不过戏子之流罢了!

 

小人物的尊严

有小人物一说,无疑对应起来就该有“大人物”的存在了。在小和大之间,谁先谁后,似乎就象先有蛋还是先有鸡这个命题一样无聊。

据说,在崇尚“自由、平等、博爱”的法兰西,是极提倡人性自由人格平等的。虽未见其明,但这一点,从法国大革命后法兰西王朝如走马灯更迭中大约可见一斑。

然而遗憾,卢梭“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自以为是其他一切的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隶。”由是观之,许多自以为是主人而以为“人格平等”者,不过最终就是奴隶。这话并非揭法人的短,简直就是打世人的脸!

看来,历史上的许多时候,所谓“平等”,颇需玩味。在历史长河的贵贱尊卑里,“人格”是个什么东西?个人肤浅的认为好象就是国人口头说的“面子”,这种肤浅认识恐见笑于那些自以为是的高深莫测大家。翻阅史料,始知西方语言中“人格”一词,多源自拉丁文“面具”一词,看来这陋识也并非全无道理。

但对比“大人物”,“小人物”的面子终究被忽略不计。花自欣欣草自荣,为衬托小人物的不凡,国人可谓煞费苦心搜索枯肠求证,比如以小博大,比如四两拔千斤。似乎感觉“小”也能与强大相匹敌。屈子似乎没有这么乐观,《卜居》里说: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其实说了半天,“小人物”不过就是偶可“堪用”的候补者。这就是“小人物”的尊严和价值。

老子云: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老子的话就很直白和霸气了,不要当我不存在,不存在就是最有力最强悍的存在!没有我,你连烂瓦破铜都不是,不信你试试!

你认为你有钱?总有一天让你一文不名!你认为你有权?失去小人物这块垫脚石让你一脚踩空沦为万丈深渊!你觉得你有价值?没有小人物买账,价值便一无是处!没有黑夜,谁知道白天是个什么东西?

诗仙太白倒也率性洒脱,“天生我才必有用”,白已是狂放无羁纵横豪迈飘逸恣肆之奇才,根本不需要这句话来为自己涂金和正名,想来这句话就是为天下碌碌众生所写?亦或纯粹就是写给“小人物”们的慰藉之辞?

黑格尔说:存在即是合理!细品黑格尔这句话,理应是众生平等共生共荣,小人物的存在也绝非“卑贱”的存在。想来,黑格尔确实应该有这种思想认知吗?

话虽如此,尊贵的“大人物”是决不买账的。所以了,那位惠子谓庄子曰“子言无用”惠子说庄子的言论没有用处。庄子说:“知道无用才能和他谈有用。天地并非不广大,人所用的只是容足之地罢了。然而如掘地至黄泉,人的立足之地还有用吗?”惠子说:“没有用。”庄子说:“那么无用的用处也就明显了。”

且看《左传.宣公二年》:二年,春,郑公子归生受命于楚,伐宋。宋华元、乐吕御之。二月壬子,战于大棘。宋师败绩。囚华元,获乐吕,及甲车四百六十乘。俘二百五十人,馘获百人。

故事可没这么简单了,看看战前这位自以为“尊贵”而高高在上的宋军主帅干了些什么蠢事:将战,华元杀羊食士,其御羊斟不与。及战,曰:“畴昔之羊,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与入郑师,故败。

将要与郑国开战前,宋军主帅华元宰羊犒军,众将士狂吃喝海喝时,却偏偏没有车夫羊斟的份,羊斟进入帐篷,要求也要分一杯羹,华元讥讽到:你不过就是一个赶车的,用不着你去冲锋陷阵奋勇杀敌,你凭什么也要吃羊肉?羊斟只好退出帐篷,可怜兮兮的蜷缩在帐外角落。宋郑终于开战,主帅华元神气活现的立在战车上指挥,命令车夫羊斟将车向右,孰料羊斟竟将车驾入敌军阵地,华元惊惶失措厉声责问,这位车夫羊斟竟留下令人捧腹的千古名句:畴昔之羊,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华元稀里糊涂做了郑军俘虏,成为千古笑柄!

一些所谓正人君子者流愤怒谴责羊斟心胸狭隘缺德无良不是人,“羊斟非人也,以其私憾,败国殄民,於是刑孰大焉?《诗》所谓‘人之无良’者,其羊斟之谓乎!残民以逞

羊斟置国家利益于不顾,沦公理大义于私欲,确实应该被谴责,但为何这些人偏偏对华元这位权尊位高的“大人物”践踏“小人物”的行为视而不见?果真历史都是为成功者所书写?说白了,还是这些人自以“高贵”,所以对一位卑微“小人物”口诛笔伐群起而攻之,不止羊斟之流无还手之力,且能让自己立于“大道”之巅!看看这些强加在羊斟头上的罪状,甚于血淋淋的屠戮!根本上说,宋军败绩的罪魁祸首恰恰是这位自以为是的华元!羊斟卑劣,华元未必光彩!华元的笑柄,难道不是咎由自取?!

历史上,“小人物”用千古骂名可悲的捍卫了一回自己的“人格”和“尊严”,玉石俱焚大概是这个道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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