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话题（外二首）

1、最后的话题

低垂在树梢的月光

也不曾见过我孤独的模样

六月的石头结出霜

此刻冰冷的双手，如何

触摸不到躲藏胸腔的影子

在村庄的风里

成为一根四散流浪的稻草

布满后背的荒凉

仓惶失措无地自容

跟随一只同样沧桑的鸟

在杨花落尽的铁索桥畔

选择了月光和花颜之外的第三种颜色

也选择了遗忘

那个戴草帽的女孩向我走来

穿透呼吸的暗示失去方向

遗失的信仰漂浮在枕边

似乎草地上慌乱逃亡的蚁群

我笑了一笑

秋天错落的风声里

身后的凋落转瞬成腐朽

镰刀、背篓和碎花裙子

同窗口的人隔空对视

风吹过那道沙梁

慌张遗落在橡树下的草丛

该说的都说了

今夜，酒杯里的酒

成为最后沉重的话题

2、一个梦

雨来自头顶

来自心里那片荒漠深处

佛光笼罩四野

在陌生的街头等待

另一个陌生人的到来

然后，彼此装扮成情人的模样

手牵手匆匆跑过那片草地

习惯了将时间的赘语

连篇累牍藏进指关节和失神的眼睛

把我的联系方式写满墙壁、桌面

和一大堆便笺

我希望你能记住

记住这个永恒的时刻

可是我只能在记忆里想起

那温暖了我一生的屋子

在清晨的鸟声里化为泡影

在这年的最后一天

我突然想起疼痛

如秋风吹过落叶

冰冷的雪落进时间的创口

3、不曾遗忘

风吹过那两棵核桃树

夕阳坠落在屋顶

我听见那阵落叶里

夹杂着沙哑咳嗽的声音

烟草飘来呛人的味道

你立在屋后的土坡上张望

一只鸡一只狗或是寂静的黄昏

坐在窗根的风车旁

对着四无人声的后院发呆或惆怅

将劈柴码成堆

将咸菜缸从木梯搬下屋顶

小心翼翼将那只生锈的三脚架摆好

铝锅里炖着后园最后两颗白菜

那只缺了半只耳朵的白瓷杯

盛满浑浊的苞谷酒

你握住酒杯不停咳嗽

土烟卷在嘴角或在指间熄灭

你匆忙跑向院角倒伏的竹筐

给鸡或猫喂食，或是

久久蹲在菜地边

看一棵扁豆和一畦辣椒开花

看丝瓜在雨后爬上篱笆

就在那天

我看见后厨门打开又关上

你走过后院走上土坡消逝在一阵落叶里

我在后院张望许久

努力聆听风中沙哑的咳嗽

就在那两棵核桃树下

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