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战

中午，王俊国从办公室走出来，路过综合处窗口，屋里几个人围坐着，气氛很热烈。

中间坐着的正是科长韩怀中，弄得象众星拱月。

王俊国厌恶的皱着眉，衣袖带风就要走过去。脚下迈步，心里却将韩怀中祖宗八代从上到下狠狠问候了一遍。

此时的韩怀中已顺利通过组织选拔程序，作为市管干部，由市委组织部发布了任前公示，拟任自然资源局副局长。离晋级就差最后一小步了。

王俊国是监督科的科长，韩怀中的晋升，不只意味着王俊国期待提拔的落空，局里所有和王俊国职务相当的人员都没戏！

最让王俊国咽不下气的是两人居然同村！

两家原是住一个湾子里的邻居，隔壁靠隔壁，王家的后房和韩家的火房隔一堵墙。冬天韩家在火房里烤火，听得见王家后房里王老叟往墙壁上挂水烟袋的摸索声，之后就是响鼓似的呼噜声。受此感染，韩家这边于是也开始打着哈欠，也就去睡了。

隔壁，却不和睦。

两家为禾场的边界问题吵过好几架，边界自然牵涉到宅基，这是绝不能拱手送人的！互不相让，村民们作壁上观。

两家人的争斗每天有曲折，每天有起伏，人们每天跟进剧情，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很充实！

村妇女主任上门劝说，被两家同时认定是劝阴阳架！妇女主任狼狈退下。看不惯的小组长也上门，七说八说，两家人最后竟演变成“兄弟阋于墙”，小组长被边界两方的竹棍、扫帚夹击，遮着头仓惶逃走！

这边界问题最终让村长不得不亲自上门调停，因村里要评选文明村了，村民整天不睦，还文明什么？

村长调停，王家不肯熄火。谁知韩家主人却主动提出让步！

王家不知韩家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单纯讨好村长，幼稚也无必要！或者那就是韩家下的一个套！

但事实是，韩家确定主动让步了。

村长对韩家的高风亮节表示赞誉。

韩家主，也就是韩怀中老爹，末了，还当全村人吟出那首据说某朝某官劝谕亲戚让步邻家的诗：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全村人对韩家竖起大拇指。不过一柞长的地界，却让韩家人从此在村里长脸。

韩家长脸，反面就是王家被打脸。村民对韩家投去称许的目光，自然，就有些鄙夷王家的尖酸刻薄和小家子气，这种人是不好打交道的。

村民的冷眼，让王家平白无故名声一落千丈，在村里抬不起头做人。

王俊国觉得自家在韩家面前输了一大截。那次边界风波后，在村舆论漩涡里，众目睽睽，韩家让出的那一柞地，王家竟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最终就不了了之。

王家不要，韩家自然也不会要。

至此，这场边界之争，以王家在战术和战略上的双输而告终。

王俊国怪自己父亲不懂先发制人，以至落得让人齿冷的下场。王父暴怒，王俊国于是挨了两个结实巴掌！彼时，王俊国心里便对韩家，确切的说，是对韩怀忠埋下仇恨的种子。

但从小学到中学，这一路上，韩怀中若是班长，王俊国就只能做个班委。

村人称赞韩家的孩子，让同湾子的王家面无颜色！

到了大学，因为专业，两人分属不同学院，但韩怀中竟又当选为学生会副主席，王俊国本不属意学生会，后来憋不住了，也想挤进学生会，末了屈尊学生会委员。

这种结果倒不是王俊国不如韩怀中优秀，其实若论在校各科成绩，两人不出左右，有些科目王俊国犹胜过韩怀中一筹，但怪就怪在，韩怀中似乎运气总盖过王俊国，遇事总是抢了风头，在王俊国的平静生活里，韩怀中似乎就是一个灰色搅局者，总让王俊国在韩怀中面前低人一等，让王俊国不得安宁！心里徒生了许多怨气，怨气郁结，催生仇恨的种子。

王俊国的心里，有着对韩怀中的刻骨仇恨！因为他不想，也绝不肯这一世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里！

他不知道韩怀中是否同样的仇恨自己！

在王俊国心里，他和韩怀中正进行着无声的殊死博弈，有我无他，有他无我，你死我活！王俊国就如输红眼的赌徒，几乎就有孤注一掷的冲动，哪怕仅仅扳回一局，最后粉身碎骨，于心也有所慰藉！

偏偏造化弄人。

鬼使神差，两人大学毕业，竟同时参加了南江市公务员考试，而且同时通过笔试和面试，竟又同时被自然资源局录用。

当年那场考试，王俊国后来得知韩怀中与自己同时投考了南江区域，突然就有放弃的念头。最后理性战胜冲动，接受了现实。毕竟，在这个考公务员如过独木桥的时代，机会来之不易，更会稍纵即逝。

两人同时被安排在监测站，后又几乎同时被调整到科室。

王俊国进了监督科，韩怀中去了综合科。韩怀中因业绩能力，被提升为综合科科长，而王俊国却没有动窝的迹象。就在王俊国无望之际，科长因涉黑腐败被纪监委立案审查，王俊国顺势被阙，象是捡了个顺手便宜。

当了科长的王俊国，一想起早自己半年提科长的韩怀中，名正言顺经过组织考评程序，名正言顺进位，不象自己，被人议论成捡便宜，感觉无比窝囊。

好在流言蜚语终销声匿迹，“匪鸡则鸣，苍蝇之声”，王俊国自我安慰。

一个局子里的两人，平时绝无来往，不过偶尔面对面，王俊国还保持着面子和理性，象征性的点点头，便擦身而过。

王俊国觉得不只自己是这种想法，从韩怀中的表情和态度来看，肯定也有和自己有着同样念头。

双方间隔着仇恨的纸，谁都不率先捅破，那张未捅破的纸又象遮羞布，让各人的怒态不至疯狂毕露，但彼此在两端相互仇恨着。

各自娶妻生子。韩怀中的女人很普通，是一家事业单位的普通员工，王俊国的老婆呢，也不过就是一家小企业的主管会计，而且两家还同住一个小区，恰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组织部对局机关科以上人员进行筛选考评，拟提拔一名副局长，对才退休的前任副局长位补缺。这种位置，按以往惯例多从上头空降，偏偏这次上头搞什么海选提拔，这让王俊国心里很不痛快。

倒不是王俊国不想当副局长，而是觉得这位置没自己什么事！

民不患寡而患不均！王俊国觉得世上事就是如此。组织上空降副局长，无所谓，反正大家全没份。现在从内部提拔，提谁不提谁，谁心里能痛快？而且，这个人正是自己心怀积怨的对手？

走过窗口的王俊国正打算视而不见，想想，鬼使神差竟住步，又想想，王俊国面带微笑走进综合科，几个人转头和王俊国打招呼。韩怀中也对王俊国点点头，眼神里带着淡定！

“这是哪阵风把王科长给吹进来了？进我们科的门真是百年不遇啊！”有人调侃。

王俊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进来的，目的是什么？来拍这位新贵的马屁？还是……，想着脸上竟有些发烫。

“有事吧？”一位科员看着王俊国奇怪的表情，小声问。

王俊国看着问话的人，嘴里指向不进而支唔着，心神却聚焦在眼睛余光里，韩怀中侧歪着头仰起下巴向着自己这边，等答案。

“啊！……看你们这么热闹……”王俊国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转向韩怀中，“恭喜！”

隐隐感觉韩怀中眉角挑了一下，王俊国想，他以为我要拆台吧！

韩怀中变了一副笑脸：“恭喜什么！王科长别笑话我！”

王俊国正要辩解，边上几个科员起哄：“韩局长谦虚，马上高升了，而且……”

“你们别瞎叫！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呢！”韩怀中有点尴尬。

王俊国重复刚才的说辞：“你们聊得真热闹！”

有人就对王俊国说：“韩科长儿子这次考试全年级第一，而且省里竞赛又拿到名次了，唉，龙生龙凤生凤！”

王俊国：“哦是吧哈哈韩科长哦不韩局长……这真是要恭喜你！双喜临门！”

韩怀中看着王俊国，这位素无往来的同乡，今天是哪阵风刮来的？脸上挂着笑，眼角不易觉察的蹙了一下：“王科长不要叫局长局长的，这八字……”

王俊国不待韩怀中话说完，从中截断：“你也别谦虚了，迟早的事！”

韩怀中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王俊国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嘴里长吁短叹着。

韩怀中关切的问：“怎么？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王俊国：“我就不如你，我那个孩子……考试又倒末……唉！”边说边摇头，索性就又站起身，叹息着往门外走。

背后韩怀中还在说：“不多坐一会……”

王俊国摆摆手，一直走，到走道拐角，回头看看，没有人，综合科里的声音小到模糊。咬着牙一步步走下楼梯。韩怀中真得意！升副处提副局儿子年级第一竞赛拿到名次，自己……那个不肖子……

血往上涌，怒发冲冠，感觉胸口一闷，手捂着胸口好一会，感觉好些了，出了大院。

大街上拦了公汽回去。

走进屋，那个不成器的孩子手里拿着香蕉，鼓着腮帮子往喉咙里咽，边看着动画片，听见门响，扔下香蕉，趴到茶几上装写作业。

王俊国早看见了，一股无名火起，连拖鞋也没来得及换，冲上去扯起孩子耳朵就是两个脆亮巴掌！

客厅里顿时鬼哭狼嚎起来！

女人披着湿淋头发从洗澡间走出来。

“你发什么病？无缘无故你打他，他哪里错了？”

王俊国吼到：“你看我象无缘无故？”

“我看你象！犯病是你的习惯！”

王俊国气得要咆哮：“全年级倒数，还有脸偷偷吃香蕉看动画片！你看看人家韩华华……年级第一省里竞赛还拿名次，你看看你……”

听说儿子吃香蕉偷看动画，女人本将脸转过去逼视儿子，又听到提起韩华华，脸色变了：“别人的孩子好，那你去和别人过就是！是不是别人的老婆也好？你也可以娶回来！你成天就知道数落这个数落那个，你不看看你自己？人家韩怀中提副处升副局，你呢？还不就混成这个德性？！儿子不如别人，不如就不如，这个世界难道读书就是唯一出路？人家卖豆腐还成了千万富翁！你比得上别人一个小指头？”

面对如此弱智的女人，王俊国气得手哆嗦。那年老屋的父亲反复交待，找女人一定要仔细，智商低相貌平平的女人一定得小心，不然害人害已害后代！如今看来，这老头子竟不幸一言成谶！女人智商平庸也罢了，不想居然如此引导孩子！

王俊国实在气极，忘记自己光着脚，狠狠将茶几上一串香蕉捋到地上，转身奔向后面房间。

背后那个女人的声音：“我的香蕉，哎你犯什么神经……不是东西！”

王俊国生着闷气，想自己实在太倒霉了，局里韩怀中时时压自己一头，儿子不争气也罢了，实在是不成才！偏偏又摊上一个蠢笨的女人！妻不贤子不孝！

索性不再想这些烂事。转而想起中午去综合科韩怀中的表情，总感觉很微妙！照目前势头下去，有一天，韩怀中会本性毕露，到时自己就被动了！小村有句俗语：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秧！王俊国还没在副局位上坐实，如不趁早寻出对方破绽，机会稍纵即逝。

此时王俊国看韩怀中，就象希腊神话里的阿喀琉斯，王俊国要找出那处致命的“脚踵”！

绞尽脑汁从思维里进行梳理，综全科业务较驳杂，没有执法权，加上韩怀中这家伙平时极谨慎，没看出来经济上有何问题！这或许是时机不成熟，心里的贪欲被人为掩盖着。时机一到，就象着雨的地下根须，机芽竞发。至于绯闻，韩怀中也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迹象！

找不到破绽……

那么，有一天韩怀中走着走着，突然一辆车迎面疾驰而来……。又或者有天，韩怀中深更夜半突然失足落入护城河里……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因为韩怀中的存在，若干年后，身为公务员的王俊国回村，一提起韩怀中，村民立马对他投来表情复杂满怀同情的目光！真是狗眼看人低！王俊国气愤而苦恼！

躺在床上的王俊国心里很不平静，儿子的在校表现无异雪上添霜，对他又是沉重一击！

床上的女人口气温柔了许多，安慰到：“我知道你心里苦恼，自己事业不顺，孩子成绩又不好……”突然，女人小声说：“上午我去银行办事，顺便进超市，发现韩怀中老婆带着儿子也在逛超市，他孩子吵着要买笔记本电脑！”

“哦！”王俊国无动于衷，转过身子打算从床头柜上取一支烟，“电脑……”突然，王俊国从床上坐起来，“买了没有？”

女人看着王俊国：“你大惊小怪干什么？别人买不买关你什么事？难不成你想送别人一台呀！”

王俊国不正面回答：“买没买？”

女人白了王俊国一眼：“神经过敏！……我看见是没买，后来买没有不知道！”

“没买就好！”王俊国表情兴奋。

“神经病！”女人骂一句，侧过身睡了。

王俊国下床燃起一支烟，走到客厅，黑暗里烟火明灭！

第二天下班，王俊国抱着一台新笔记本电脑回家。

女人瞪着眼：“家里有电脑，你怎么又买一台？”

王俊国懒得理会，径直进了房间，关上门一个人在里面，不知道忙什么。到吃饭，才出房间。

女人端着茶杯，递过药。

王俊国不接，表情郑重嘱咐：“明天你把这台新电脑给韩怀中老婆送去，就说他儿子竞赛拿了名次，送台电脑鼓励一下！”

女人瞪大眼睛：“你给韩怀中家送电脑？你……你们……”

王俊国不耐烦：“那么多废话！让你送就送！”

女人诡异的眼神：“哦，韩怀中提副局长了，你这是要……”

王俊国脸色骤变，狠狠瞪着女人：“你想说什么？”

女人吓住了：“你急什么？这样想也对，放下面子，说不定韩怀中……”

王俊国大怒，筷子摔在桌上：“你闭嘴！”

女人就不作声了。

王俊国：“明天送过去，我送韩怀中肯定不要，你送给她老婆，你们女人也好说话！”

女人赌气：“我不送，要送你送，凶什么凶！”

王俊国起身离开餐桌，撂下一句话，不容置疑：“明天送过去！”

第三天早上，王俊国才跨上楼梯，拐角那里早等着的韩怀中走出来，王俊国愣了一下。

韩怀中：“老王你……这是干嘛？我家那个娘们也不懂客套……”

王俊国象才明白：“哎呀，你说这个……嘘！”王俊国看看左右，“你这是见外了吧！多少年了，一个村里，门里门外，我就说孩子好容易拿个名次，一点小意思算是给孩子的奖励！”

韩怀中还要说什么。

王俊国打断：“好了老韩你别说了，苟富贵勿相忘！你要再说我就认为你这是富贵了所以看不起乡亲了……”

韩怀中赶紧收回话口，脸上还是歉意。

王俊国：“这事就此打住，我是给孩子的，鼓励他好好学习，不是给你的，也不是给你老婆的！啊！”

韩怀中眼神里流露着感激：“好了，我代孩子谢谢你！”

王俊国要进办公室，韩怀中还小声说：“改天，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我家吃饭！”

王俊国作势要生气的样子：“还要客气？”

韩怀中看着王俊国生气，赶紧闭嘴，也朝前走了。

转眼到年底了。

局里各部门忙着准备材料要迎接上头的考评。

科室的小杨忙着打印材料，突然转身对埋头整理资料的王俊国说：“王科长，你听说没有？”

王俊国面无表情的抬起头。

“听说，”小杨突然压低声，“韩科长这次可能被取消提拔……”

王俊国不动声色：“你从哪来的小道消息？不传谣，不信谣！再说了，官方没有正式公开的信息，哪能当得真？”

小杨：“王科长就你不晓得吧？韩科长受处分了！”

王俊国嘴张着：“韩科长受处分？他一没绯闻二没经济问题……”

“不是绯闻也不是经济问题……”小杨满脸痛惜，“韩科长儿子不知什么原因成绩一落千丈，韩科长为给儿子辅导功课，每天晚上熬到深夜，上周市里召开扶贫工作会议，会上韩科长竟睡着了！谁知就被拍到镜头里，视频在网上和电视新闻台播出，被细心的观众发现并举报……为这事，韩科长算是栽了！”

“给孩子辅导功课？韩科长儿子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呀！而且之前竞赛还拿到很好的名次！”王俊国疑惑的表情。

“天知道，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韩科长儿子沉溺游戏，先是家里玩，上瘾了竟旷课偷偷跑去网吧，有时一连几天吃住在网吧！起先韩科长两口子还不知情，后来老师上门走访，这才知道事态严重了！”小杨叹着气，“其实想想，我们那时也一样！”

小杨叹息着又补充：“可怜天下父母心！韩科长为了儿子竟连自己的前程也毁弃了！不知值还是不值！”

王俊国急不可耐跳起来：“这是真的？！”

小杨看着王俊国，以为是替韩怀中惋惜：“才传出来的消息！大家都在谈论这事，应该不会假！”

王俊国迎着小杨的目光，感觉到失态，表情瞬间恢复平静：“未经官方证实的消息，不要乱传谣！”

小杨不服气：“传谣？唉，王科长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难道新闻网发布的消息你没有收到吗？”

“是吗？”王俊国倒是没有留意新闻网的消息，听小杨这么说，赶紧掏出手机，点开本地新闻网，权威发布头条便是拟提拔任用公示结果。

王俊国凝聚目光，生怕错过一个字，很快看到韩怀中这一条：韩怀中，原拟提拔任用，经公示期考评，群众反映问题较多，暂不作提拔任用。

王俊国心跳开始加速，莫名的兴奋让他有醉酒的感觉。这个结果实在太出意外，那台笔记本里，当初自己精心挑选又很隐蔽安装的几款游戏不过就是让韩怀中儿子迷上网游，没想到竟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韩怀中本不在这次计划之列，这个计划竟象多米诺骨牌效应，韩怀中被牵连倒台这一结果确实是自己没想到的！

韩怀中倒了！哈哈！

突如其来的狂喜象深埋地下的岩浆，突然猛烈喷发，向着王俊国脑门子猝不及防灌顶而来，炽烈瞬间吞噬着王俊国的肉体……

王俊国眼神潮热的看着门外，感觉自己体内正喷涌着地火，渐渐躯体被燃烧怠尽，渐渐剩了一个空壳，四肢百骸正发出噼啪爆响，在烈焰里坍塌萎缩，眼神开始涣散……

小杨看着垂头的王俊国：“咦，王科长，……你怎么满脸通红？前额怎么也出汗了？哎哎哎，王科长……”

小杨飞快扔下手里的文件，冲过两排桌椅。

对面的王俊国象一只烂麻袋瘫软倒下！

最后一刻，王俊国象一只行将涸毙的鱼，翕张着嘴，含混不清的吐出几个字：“快快……我、我有……猝死……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