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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红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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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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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与河

我的家乡处于华北平原,黄河中下游,黄河由东西走向转为南北纵横,向北流去,河东岸是山东省东明县,河西岸则是我的老家河南长垣县。

黄河把我们旧城村的地,一分为二。黄河以东的土地,那时农村还没有铁船出现,也没有浮桥,只有隔河兴叹,很多土地,无法耕种。

1982年秋季,河水猛涨,黄河第二道抗洪线,保护着黄河以西三个公社良田的安危。那时上游还没有修建水库。眼看着,临水的大坝往里滑坡,河堤都快要决堤了!树枝石头撂进去就没影了,黄河在怒吼,波浪滔天,浪花像麦秸垛一样,此起彼伏,一个连着一个。因为流速太快,像飞蝗的箭急驰,翻着漩涡,河水完全成了洪水猛兽。

水里边漂着各式各样的杂物,柴草、树枝。芦草根最多,大拇指那么宽,好几米长,经常在水里袅着。由于河水是从下面淘涮,草甚至一二十米的大杨树,连下面细小的根系,都保存的很完整。在河面上跑的飞快,远远的在大道跟它步行的人,都赶不上它的流速。

不挨坝的地方,河水卷走岸边的一切。麦秸垛、成捆晒好的玉米杆,都被漂在河心。上面爬满了,没来的及逃蹿的老鼠,在麦垛上噪动不安,发出吱吱的叫声,连蟾蜍也趴在柴草上,有的大的吓人,足有碗口那么大,快成精了。神情懒惰,随洪水漂走。

洪水里漂浮的有时候也有房梁、檩之类,也有腾绦(黑槐条的编织品,长圆形,留有拳头大的孔,可用来烘干尿布片。也可反过来,把婴儿及小被褥放入,摇起来,哄婴儿)漂来,可想这一家该有多狼狈,水面不时还漂来西瓜,应是西瓜地受到了洗劫。

有时也漂来死猪,死狗的尸体。才死的还好些,若是死了几天,那种发饱的气味,恶臭难闻。

河水不停的在淘噬两岸的土壁,站在大坝上,河面空旷,可以看见几里的地方。岸边有时有一个黑影歪进河里,发出巨大轰鸣,“卟咚”“哗啦”水面激起一丈多高的水柱,若是在近处,可以看见那一片水域,布满了数以万计的小水泡,发出咕咕嘟嘟的声音,是土块在水中融解,排除空气。所以站在岸边是不安全的,离的近会被溅一身泥水。没发现脚下的裂缝,还有掉下去的危险,羊都掉下河去过。

秋季几天水位连续上升,黄河中上游地区,又雨水偏多,经黄河河务局,县政府共同研究,河水太大这次是围不住了,反正堤横竖要开,如果河水自己决堤,则河堤势必冲垮,河堤将不在。多少年,全县人民靠肩拉车推的劳动成果将付之东流!因此决定,舍田保堤,大堤还可保存。

但至于从哪爆破是保密的,河堤从那个村段开口,黄河的河头将会对着那个村,田地淹没是小事,势必会房倒屋塌。如果让这个村的人发现,爆破人员不被打死才怪。所以爆破选择在深夜,找一个离村庄最远偏僻一点的堤段,可以减少农民的损失,两个爆破手也好安全撤离。

“轰隆”一声巨响,大地震颤,河堤开了一个口子,黄河水倾巢而出,像一条暴龙肆虐着大地,然而大地正在沉睡。洪水像一位不速之客,来毁灭这个世界。

第二天天亮,我们去我们村小学上学。学校老师则通知停课,说黄河发大水,已经决堤,水已到了南边杜占村,离我们这还有七八里。学生先不要回家,帮学校往大队避水台转移学校的办公用品,我们用来当课桌的长木板都掀掉,板凳是我们自己的,先都摞在教室的一个墙角。

学校找了六七辆手拉车,同学们,七手八脚的把老师办公室的桌椅,装车还有木板,大的学生架辕,小的则在后面推车。我当时九岁,并不知道害怕,跟在后面推车还挺出力。走到半道,发现人越来越少,也许在前面运行的队伍中。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哪有点不对。于是回到教室,板凳大都还在,我抄起自己的板凳跑回来了家。

父亲去外地了,当时农村出外的人很少,村里在外有了副业,可能那是全国最早的,给人家缝帆布棚,还有焊水箱啥的,亦或是刷油漆,记忆有些串连。

母亲一人在家正发愁,队里的外劳力都去转移队里的粮仓。两个姐姐和二哥都很积极,帮学校运东西,还没有回家。母亲在路边这站站那站站,想要瞅一个人,却始终失望,一会发呆,一会又盼望,神情复杂。

始终不见人,母亲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好?停了一会,二哥,二姐,大姐都回来了。但我们都是小孩子,二哥比我大两岁,才十一,两位姐姐,也就十三四岁,女孩子没有力气,怎么运东西?大队避水台,离我们家有半里地,当时都是土路坑坑洼洼,还有高坡。

母亲实在是没办法了,跑到生产队去找队长求救,还让我跟她一起去,去长胆。我拉着母亲的衣襟,跑到生产队仓库,说仓库也就两小间瓦房,还是外包皮,但这是最好的房子,大家住的都是四角八柱是砖,其它的不是坯就是泥,到了地方队长正吆喝着指挥社员搬运粮食,运往队里有一个避水台,近很多。队长是我们家一个近门堂兄,当时母亲去说了,当着大家面,他挺烦又急“没看着正忙着吗?没空”,说的挺大声。大家又忙起来。

可母亲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可能也是不知该怎么好。一会队长凑一会空,又来到母亲跟前声调低了,但是他很忙说的很快“都很忙,抽不出来人,大家都来了,就差那个小树没来,那家伙最滑,看水来了去搬自己家东西了,去找他帮忙,就说是我让你去找他,就这水过去之后,还得辩论他”

我跟着母亲又赶快跑到那一家,不远,也就六七十米。那小树正赶着毛驴车,拉满满一车子东西正好出门,也顾不上搭理我们,赶着车往大队方向走了。母亲跟那女主人说明来意,当时我小没注意听,后来好像听见她说,我爹不在家,挺作难的。那女主人笑着说“那中,我们家的东西都拉完了,这是最后一趟,一会回来让小树去给你们去拉两趟”。

我们赶回家,现在都记忆模糊了。所谓家当,也就一个大衣柜,当时很少,一个黑色大木箱子和下边的一个柜橱,(一个矮桌子,老式的桌腿上有雕刻的衬板)两张大床,(四条腿,中间三根横称,要铺上田青杆用绳连起的席才平),还有一张小木床(中间是空的,床称上钻了很多眼,用绳子十字八道攀起来,睡上往下丢兜)五六袋粮食,是全家一年的口粮,一共运了三趟,其它的能带走的,都用包袱,床单裹上,我们自己背,我也背了个小包袱,因为我年龄小。

母亲跟大队要了房门钥匙,大队有一二十间房子,以前还办过厂,生产石棉绳,还做毛笔、排笔、刷子之类的,后来荒废了。但里边东西还在,但空房子并不多,一齐搬过来的有三家,一家两口都是本村教师,还没有孩子。住我们西头两间,我们住中间两间,东头两间住着一家民间艺人,男主人是唱坠子说书的,会拉衔子(类似二胡)的。当时他并没有露面,只是去了一位老太太,和他的一二十岁小儿子。

大家各顾各,同时打扫着属于自己的临时房子,地面很乱,灰尘很多,好歹东西并不多,用铁锨排住锵了一遍,又扫了一遍。除了一个钉好的房梁与杈手,以前的建房材料都偏细小,先靠屋山墙放着,把一堆垃圾归拢一块清了出去,地方还很大畅亮。水泥地而且很干燥,比家里房子要强太多了。后墙高处还有时髦的后卧窗,虽然小但给人很高级的感觉。我是不知道发愁的,也不用我干,兀自跑到西边那家,在门口看他们收拾,地方一样大,虽是水泥地,但是地面上有一大片油渍,还有一个很沉的什么设备,扎毛扎楞的,虽不大,但是铁的,男老师跟他弟弟,用木棍很费劲的把它抬到墙角。

属我们房子好一点,可能我父亲也在大队做事的缘故。东头那家从开始到最后两个月,我都没进去过一次,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他们穿的不好,一身黑,还很邋遢,说话喳喳呼呼,不像那两位老师语气温和,不急不急燥。那位男老师,穿着裁缝做的确良海蓝色中山装,虽然口袋不大,但也有四个,上边挂着钢笔,头梳的光光的,干净文雅,显得很帅气。他俩口子还挂着很干净的蚊帐,女老师身材矮小,但是穿的很干净,穿的是一般人穿不上的一身的确良,白色的带黑色的碎花图案,布料看起来很软乎,在当时大多一身黑,浆洗的硬硬的那种粗布服装面前,显得很洋气。但记忆里他们东西也不多,除了一床一桌,锅碗瓢盆,一个煤油炉,一箱下面一橱桌,粮食一两袋,好像其它的并没有什么。

安顿好之后,已经是下午了。上午饭还没有做,就听人喊“水来了,到了避水台前面”。我们向外赶紧走去,明知会被它所困,却有种看稀罕,也夹杂有害怕紧张的情绪在里头。天灾人祸谁也无法左右,即然要发生,早晚要来。母亲也慢慢的走过去,忧心忡忡,神色忧伤。

到土台边,也就几十步的事,出了河槽的水仍很凶猛,从东边村子里推过来,它那后面,田地不见,已经是一片汪洋。这边还有干土,洪水以一米多高水头推过来,不,是有多大空间就多大空间推过来,所到之处,攻村掠地,无不沦陷。

站在避水台路口高坡上,南边十几米远有一个十几亩的深坑,四五米深。可能是垫大队避水台就近取土,当时拉土队的乡亲是如何用驴、马、骡这些牲口,拉出来的?肯定驴累的卧倒在地,主人拿着鞭子,还在拼命的打,驴干脆躺在地上。最后两匹牲口拉同一辆车,一个在前,给前面的牲口挂一条长绳,挂在后边车辕上。同时用鞭赶俩牲口,几个人在后边推车才拽出来的。

如今河水到了坑里,发出巨大轰鸣,只一眨眼功夫,土坑看不见了,只看见一个可着坑那么大的漩涡,轰隆轰隆来回的转。三五分钟坑就满了,跟四面的水连接一起,荡漾着柔和的涟漪,看不出深浅。

以后在大队避水台的日子里,吃的都是腌菜,做的面条,不是咸苦,就是没一点盐味。蒸的馍,不知没蒸熟还是面没有发好,馍粘粘的死扭蛋子,一点都不软乎,很难吃。

烧的锅是一个铁灶,下边三条腿,旁边连着风箱,灶煻容量很小,只能用来烧煤,或者碎小的木柴,上边只能放小点的锅,但足够全家吃饭了。蒸馒头也没问题,母亲显得然心神不宁,心事重重。


我们家那头倔毛驴个不小,一拉犁就卧。打,要吗是不站,要吗就往外抗。套上车不好好走路,净往旁边胡蹿,不管是田地,还是树林。有一回还把父亲的腿挤在树上,幸而不重,又讨来一顿好打。

我们家的地都让舅舅包圆了,舅舅家那么多地,还兼顾着我们家,每天天不亮从高庄村出发,到我们旧城村有五六里路,套着两头毛驴,后边拉着类似爬犁一样的东西在地上滑行,耙、犁子放在上边,人牵着它们步行。是因为我们这有的路面上沙土深,车轮容易陷进去。

每当犁地时,两头驴的笼嘴上连着一条长绳,舅舅在后面一手拽着绳,一手甩着长鞭,“驾”是走,“哦吁”是往左拐,后面绳子往后右边拽,前头驴头部,就感到左边往后拉力。如果喊“吁吽”就是往右拐弯,手就往左后边拉绳子,驴头就感觉左边向后的拉力,手法非常熟练。经常拉套的牲口,根本不用拉绳子,一喊号就知道是直走还有拐弯,往哪边拐弯。就这样从五里之外一直跑过来,表哥志强比我大一岁,还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在前面牵着缰绳,这样更快些。老是给我们家某块地都犁好,耙好了,我们还不知道。都是一个生产队的邻居跑来,告诉我们。母亲则赶紧的,多做些饭,再烙些大饼,炒上两个菜,一般都是豆腐,绿豆芽,当然也可能有青菜。再端上自己长的黄豆芽,酱豆,咸菜,很丰盛了。到了太阳升老高了,都过了往常吃饭点,八九点钟的样子,舅舅和表哥赶着牲口回来了。脚和裤腿上都是新鲜的泥土,身上带着风霜露水。牲口不停的打着响鼻,身上的毛发因汗水而发卷。

母亲只有和舅舅姐弟两个,外公外婆也先后去世。家里只有一个老的不像样的曾外祖母,说话都说不清楚。活动困难,走亲戚时,都见舅舅搀扶着她,坐在向阳的椅子上晒太阳。

每逢这时,是母亲最高兴的时候。露出了平生难得一见的笑容。母亲的幸福是来自己娘家的亲情,表哥喊了一声“姑”母亲“唉”一声,问他“孩子累坏了吧”,他则说不累。母亲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也不会来表示多么亲近,只是用暖瓶倒了半盆热水,递上毛巾“孩,马上洗脸吃饭”舅舅一边说话一边坐着抽烟。邻居大娘,则过来打趣道“您弟都给您家犁好一块地了,你还不知,您一家还在家睡大觉呢”,母亲笑的有点不好意思。舅舅绽开黑红的脸膛,一边抽烟一边呵呵笑。

吃饭时,母亲把菜盘子,一个劲的往表哥和舅舅面前推,舅舅舅说“姐,能够着,让孩子们吃呗”

母亲说“你们干活,多吃点”

“你看你,姐,菜这么多,又不是不够吃”舅舅笑着说。

舅舅又朝我们姐弟几个,“孩子们,可劲吃,又把炒的菜,递过来”

我们光顾得夹菜,没人闲着。我则胳膊短就站着吃,比她们下筷子都稠。

吃过饭以后,舅舅与表哥,赶着牲口又出发了。我们家的地块很零星,他们知道在哪。然后地弄好之后就直接回他们村了,饭也顾不上吃。


思绪又回到现在,幸亏避水台有几十亩大,有不少居住农家。于是借了一车麦糠和一袋麦麸,并说好水下去后还人家,总算能度过难关。

所幸一星期之后水不涨了,稳定下来,只是风平浪静的泡着,活动仍然受限制。好在天气晴朗,并没有下过大雨。

在我童年更早些发大水的记忆里,都是晚上,啥时候大水都快要进院子了,啥时候大雨倾盆。一家人穿着那种黑色的厚雨衣,或者斗顶一个塑料袋,或者只戴一个草帽,那时家家没有院墙,都在自家门口,用土垛起来。用铁锨挖着土不停往上撂着,水似乎要马上漫过来,刚流出来一点,但马上又被堵上。掘出来的是新土,撂上后就成了泥。手电筒后来没电了,天上一会就闪电,水本身发白,土是黑的。我四五岁,拿着加煤的长把小铁铲也加入了战斗。我还真有用,掘一点土也盖住了几个漫出的小水绺。比起现在的水小多了,只是不停的往上涨水,不急也不慢,但并不怎么流。不然不到一米高的土墙怎么能挡得住。

只是太遭罪了,看了整整一夜,天亮水开始退去,雨也停了,小姐姐们眼睛里闪着喜悦的光,方才回去睡觉。


可是现在困这大队避水台头一月,明明初秋天气很热,我却很冷,浑身打哆嗦不得不穿上黑棉袄。

这时候水开始回落,地势高的地方,有的可以过了,只是尚不得脚。母亲找来了村里的女赤脚医生,原来我发虐疾,还夹杂痢疾。

给我输了一天的液体,中间我忽然想干呕,医生却不让我动,一个同样躲灾的老奶奶说要给拿一点生姜,让我嚼嚼止呕。话还没落地,我就大口大口的吐出来,只是我记住了医生的话,头不要乱动。胃里的食物,涌出来弄的我一脸,枕头上都是。吐了好大一阵子,可能当时输液,扎的是头部吧,所以不能乱动

后来虐疾好了,还病恹恹的,浑身没有力气。哪也不去,穿着一个棉袄,坐在门前砖头上,看东边那一家唱坠子那个老头。太老了,外表有七十多的样子,坐在一个木椅子上,闷的喉咙里发出“喉喽喉喽”的声音。还时不时的咳嗽。不说话,只是会喘气。我也没有力气说话,沉默了一大会,我想要去拉屎,跑到看水初来的那个路口,拉了臭臭,发红很少还有沫,我知道这是痢疾还没好。蹲着不想动,待起来时,腿麻了,出了一身虚汗,这是病要好了,尽管我还虚弱。

慢慢走到大队门口,看到门前的大桐树下,啥时候搬来老两口子,没有地方住。在桐树下放一个小床,床上躺着老头,个子又高又瘦,占满了整张床,闭着眼睛,已经奄奄一息了。老太在旁边颤巍巍,往床上绑纹帐,弯腰都困难。有些中年妇女,男人在一旁跟她说话,却并不帮手。

有人一喊“老店婶”我才明白,这是五保户,没有儿子,只有一女儿,长的挺漂亮,嫁到本村。年轻时,却因为一场意外上吊了自杀了,又没有留下一男半女。老夫妻俩,无人照应。只是拿了些药片,没有钱看病。那时对五保户,政府给予的照顾就是,过年时,给几盒点心。那时的疾病,都是因为贫穷,吃不好、穿不好才生的病。再一耽搁,呜呼哀哉。

要搁现在,那都不算病,输两天液体好了,然后吃好的,喝好的,大街上转悠去,还能活个一二十年的。人都过早的衰老,有些看起来年纪很大,只不过四五十岁。贫穷,疾病,劳累,过早的把人压垮了。

水终于下去了,尽管路上还不好走,到处都是泥,有的地方还必须蹚水深浅不知。我舅舅早就等不及,只是还有拔不开脚的事。他把大表姐送到好一点的路上,确认下一段路完全没问题,才回转。大表姐才十四五岁,穿着一对胶鞋踏着泥水过来的,五六里地,到处都是泥水,当时又没电话,灾后走动的人也不多,捎话带口信的人都没有,靠的全是亲情的力量。

表姐来了,母亲有了些许安慰,但蒸的馍还是,面不发不熟的,心事沉重。是担心她的大儿子,俩月了,邻乡上学,没东西吃?还是可安全?以前都是两星期回家拿一次吃的。

表姐在这住了有一星期,回去复命了。

东边那家的小伙,路上蹚点水,到公社领了救济。一个煤油炉,还有不少白馒头。好像给了我们家俩。可能他们家有现成的黄馍,也可能不舍得吃,白馒头都被切成片,晒馍干。这很奇怪,先先后后有很多家都晒起了馍干,还招苍蝇,主人不时不时的来驱赶苍蝇,听说好多馒头吃的不多,都晒成了馍酱。这到现在我都很不理解。

路面终于干了,父亲也回来了。那天我们一家终于回自己原来的家。院子里被冲的一片狼藉,靠西边一道用砖干垒的院墙,都倒了,横七竖八有的砖还在泥里。

堂屋门开着,一道粗粗的大水印,出现在屋墙上,超过煤火台一米多高,离房梁都不远了,我那个乖乖,煤火台跟我差不多高,大人也是不够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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