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归家

腊月归家

苏幕遮

回家的路，有点儿长，如果开车，要横穿苏、皖、豫、鄂四省，高速全程1200余公里。这样说吧，如果顶着星光出发，日夜兼程，12个小时到家，已算通途。同事们劝我早买火车票，可火车票又何尝好买？提前守着12306，掐着点儿点击购买，眨眼儿的功夫，一票难求……

开长途车，辛苦自是不必多说，腰酸背痛脖子硬只是毛毛雨，注意力持续高度集中，即使回家休整好几天，仍然两眼发红，精神疲惫，像喝多了酒，熬长了夜那样难受。更要命的是高速上堵车，连续几个小时动弹不得，进退两难，一家人吃喝拉撒都在逼仄的空间里，心里那种焦急，毛躁，绝望，想想就发怵，每次看到因堵车在高速路上煮火锅，打麻将的情景就忍不住苦笑。可再苦，再难，也挡不住“有钱没钱，回家过年”那颗似箭的归心。回家的念头坚硬如石，随着春节脚步的临近，更像雨后疯长的春韭，割又了发，按捺不住。

临行前，照例要兴奋好几天。白天上班，脑子里一直规划着回家的路线，走沪蓉？沪陕？还是走滁新?在高德地图里输入家的地址，反复比较备选的三条路线，哪条近一点儿，哪条时间少一点，哪条收费便宜点儿，哪条被堵成了红线，哪条一绿到底……一上午时间过去了，对于走哪条路心里总算有了底。可天气的问题又涌上心头，回家天气状况如何？沿途经过的地方是雨？是雪？还是大太阳？路面结冰吗？于是在度娘上挨个儿查一查。看到天气预报里出现太阳的笑脸时，心里顿觉轻松很多，脚下轻快起来，仿佛已经踩上了油门。要是看到雨雪纷飞，愁云袭来，心里打起了鼓，要是半路上遇到落雪封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年还怎么过？

晚上，躺在床上“煎烧饼”，翻来覆去睡不着，越睡越清醒，心里装着不少事儿。睁着眼晴，掰着手指头，一件件盘算回家要捎带的东西：给母亲买的棉服，给父亲的“南京”牌香烟，给侄儿的奥特曼，送亲朋好友的姑苏特产“万三蹄”过年必备的酒糖茶……一件都不能少，只要能装得下，恨不得把超市搬空，一股脑儿塞进后备箱。虽然我知道，家人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盼着我们平安回家，可是好不容易回家过年，两肩膀顶一脑袋，空手两巴掌，总不太好意思见家里人。思来想去，生怕遗漏了什么,实在睡不着，索性起床来，把想到的一一记在纸上，上班前交给妻，让她照着提前收拾，免得临行前匆匆忙忙，丢三落四……

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眼睛盯着电脑，心却早已飞越重重关山回了家。想象着推开家门看到我们，母亲惊喜的、爽朗的笑声；想象着夜晚全家人围炉而坐，父亲看着两个孙儿嬉戏疯跑时温情的眼神；想象着弟弟亲手制作的鲊胡椒、臭酱豆散发出的浓浓的家乡味道，想象着除夕夜天空中斑斓的烟火……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忍不住轻声笑了，口水似乎也要决堤……就连平时看不顺眼的人，再看也那么和蔼可亲……趁上班的空当儿，把车开到4S店，请技师细心检查，紧一紧螺丝，测一测胎压。把车内擦了又擦，中控台能照出人的影儿，皮革的车座收拾的一尘不染，哪怕有一点灰尘，也要吹干净。加上满满一箱油，安全之行始于足下，做好回家的一切准备……

天亮就要出发了，在家里走进走出，理一理打好的包裹，拉一拉敞开的拉链，一件件一趟趟搬到车里面。守在电视机前，紧盯天气预报，两耳微张，生怕放过一丁点儿天气的消息。时不时推开窗户，瞧瞧天上，浩月当空，星星像懂事的孩子，一眨一眨，像是在告诉我不用担心，明天一定晴空万里……儿子兴奋地睡不着，在床上翻跟头，打着滚，从床这头钻到那头，像一条翻腾的泥鳅……破例没有吼他，父子连心，我知道，生在武汉，长在苏州，远离祖居地襄阳的孩子其实心中也有故乡，那里有盼他爱他的爷爷奶奶，有他心心念念的儿时玩伴儿……他比我更盼着回家。

万事俱备，乘东风启程，回家过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