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我也没有去过青台镇。
它应该是豫南大地上的一块沃野,生出张李两大家族、三个兄弟的四代情仇;它也是中国近代史具体的缩影,像一只麻雀啄着手心;它更是作家郑长春心里最坚强的部分,所以跃然纸上,诞生了《青台镇》这部长篇小说。
事实上,青台镇在今天的地图上已经消失了,它并入了河南省社旗县李店镇。这个“军事要塞”在刀光剑影里失去了姓名,从而化为了郑长春笔下的“乌托邦”。
我和郑长春先生在西安的一家茶馆谈起这个话题,还有一位朋友叫林星婉。这个20出头的小姑娘,以她初涉人世的视角问道:“应该如何理解个人与历史的关系?”
“个人就是历史。”郑长春说。
“那用一个人写一部历史,是不是也很好看?”
“未尝不可。”
那时正是9月,窗外的风在长街上飞翔。郑长春说:“任何力量也阻挡不了社会前进的历史规律,青台镇的消逝正是因为经济与思想的没落,传统文化没有跟上时代的步伐,落伍了。这是天道,也是社会法则,谁也阻挡不了。”
有一种个人历史观,从来都是以结果审视过程。比如看中国古镇,人们通常会不由地以它现在的建筑特色和人文气息来判断过往的是非曲直。这无可厚非,却难免夹杂着偏见,无法正视社会文明跌宕向前的事实。
读《青台镇》,其实就是触摸那些所谓底层人物在历史变革时期对苦难的抗争和对真善美的向往,这一切和兴衰无关。他们就像静候在铁轨旁的石子,每当火车呼啸而过,我的心就连同他们颤抖不已。
郑长春要借他心中的“乌托邦”讲一个庞大的故事,提前做了大量的历史考证,将历史遗物和民俗传说衔接在一起。张青屏、张台屏、张镇屏……形形色色的个人被淹没其中。
“路边的树林里还有没有散尽的薄雾,一些悬挂在稀疏枝头的水珠像灯泡一样,在风中轻摇着,亮晶晶地往下坠,滴答滴答,地上一片潮湿。几只鸟儿飞来飞去,不见影子,却闻鸟鸣。其实,人的一生何尝不是在雾中行走?”
“青台镇这个曾经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如今成为了一个破败的所在。”
在《青台镇》里,处处可见类似的思考和审视。这种思考和审视贯穿了郑长春的写作生涯,他曾写过大量的散文和报告文学,如今拿出《青台镇》这部厚重的小说,无疑唤醒了那段将被尘封的记忆,也寻回了牵肠挂肚的乡音。
小说的结尾是这样的:“雨哗哗地下着,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无声的潮湿中。偌大的寺庙里,除了几尊高大的神像,就是哒哒的木鱼声。”
郑长春用雨比喻这纷扰的人间,用木鱼声让人警醒。
我们从茶馆出来,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雨。我索性走在雨中,想象那时的青台镇势必也是如此,雨一针一针地下,每个人都在缝缝补补。
(首发于《陕西工人报》2022年2月24日第0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