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苜蓿

妈妈的生活，苜蓿陪伴了一生。所以，每当看到苜蓿，我就看到了妈妈的影子，睹物思人，身不有己。

听妈妈说，自学会走路时，就开始和苜蓿打交道。因为苜蓿可以做饭菜，也可以喂猪喂鸡。苜蓿可以当半边粮，尤其是在那个饥荒的年代。

每当春天的脚步走来，苜蓿也分外春早，露出嫩嫩的小芽。此刻的妈妈还是幼童，所以连爬带滚地走进苜蓿地，期盼给大人帮忙掐苜蓿。开始采掐的时候，苜蓿只能攥满小小的双手，一路走一路撒，到家时苜蓿遗了一路，最终两手空空。到后来慢慢长大，便用箩筐盛装，少则刚盖住箩筐底，多则满满一箩筐，便很自豪的回家。

就这样，从不更事的小孩到为人妻出嫁，这一段路的行程，苜蓿也跟随着她的影子，通渭吴家集的村庄苜蓿地里，就这样留下了无数的脚印。自从嫁到杨家沟，也就是生我养我的这个小村庄后，苜蓿的也跟着转移，似陪伴的云朵，在大自然的手掌里自由穿梭，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从一块土地到另一块土地。

从我记事时起，她总是在下雨的日子满载回一箩筐的苜蓿，因为，天晴没有功夫，只有在下雨的日子才有机会上地采掐。在饥饿的年代，我要感谢妈妈，也感谢苜蓿给了妈妈一个平台，让我们一家人度过了那个难忘的岁月。

采掐苜蓿，也并非是件容易的事，因为那时是农业社，一切归公，不许采掐。所以，妈妈只能去偷掐，风险依然存在，但为了生活，妈妈宁愿于风险不顾。

一次晚饭后，妈妈约了同村的王秀英和张双娥两位阿姨，到远在三公里外的叫做培泥弯的地方去偷掐苜蓿。这个地方的苜蓿长得好，因为这里没有人烟，所以没有人去偷，又听人说是这个地方很是恐怖，一到晚上有鬼声尖叫，所以这里的恐怖是苜蓿自然的保护神。妈妈不是没有听说过，因为穷苦的日子逼她不得不走出这一步，因为附近的地方不容易偷掐。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的阴沉天气里，她们三人在漆黑山路上开始了探险式的征程，经过羊肠小路，深一脚浅一脚的长途颠簸，好不容易到达了目的地，开始了工作。

妈妈掐了不到一会儿，便看见大队书记刘具成从地边向她走来，妈妈急忙给身边的王阿姨说：“老王，咱办，你看刘书记过来抓我们来了，快跑”，老王环顾四周，便说“什么都没有，你胡说什么呀，你是不是害怕了.....”。一语未完，妈妈便倒在了苜蓿地里。任凭她俩怎么呼唤，也无法唤醒妈妈沉睡的头颅，她总是昏迷不醒，不时的嘴里冒出几句听不懂的语言。这晚，做贼不但没有成功，妈妈差点把性命丢在了很远的陪泥弯，经过王阿姨和张阿姨的连背带拉，深一教浅一脚的艰行，好不容易把妈妈拉扯到家里。当我从朦胧的睡意中看到妈妈时，爸爸正用筷子夹妈妈的手，嘴里念叨着“你赶紧回去，来我家做什么，你看我家穷得什么吃的都没有，本打算今晚偷点苜蓿充饥，结果你还跟了回来，赶紧走，跟着这碗清水走”。看到这一幕，我便明白了，爸爸在讲迷信，说是掐苜蓿时让鬼缠上妈妈了。可是我到处打量了好久，什么都没有，只有爸爸严肃而又憔悴的面容，几根筷子和一碗水，还有不断呻吟的妈妈。后来听王阿姨说，那晚她们去偷苜蓿时，妈妈可能体质较差，由于过度紧张，掐苜蓿不久，便倒下来了，贼没做成，差点丢了妈妈的生命。

妈妈体质差，这是王阿姨说的，我那时常常看到妈妈吃饭时，总喜欢在我们吃完饭后才端起饭碗，我总是唠叨着妈妈，吃饭总不一起吃，等大家吃完了才自己吃。后来，我才明白，妈妈总是担心饭不够吃，先让孩子们吃饱后，自己才去享用。

再到我长大后，妈妈还是不忘苜蓿的恩惠，常常用苜蓿做菜做饭，还用苜蓿招待客人，还念念有词“苜蓿是好菜，这个东西我特喜欢，因为它挽救过我的生命，也差点丢了我的生命，患难见真情嘛”。

是啊，长大了，我越加理解了妈妈，也理解了苜蓿的神圣。

再后来，妈妈卧病在床，什么都不想吃，唯有苜蓿菜，她才可以尝两口，我才知道，妈妈和苜蓿之间的关系是多么的笃深。

日月穿梭，妈妈最终倒在了病榻上，也好，是她最后掐了苜蓿的地方，容纳了她最后的身躯。

此后，每当我眼前出现苜蓿时，不由我感慨万千，苜蓿，妈妈的寄托，更是妈妈的形象代言。

春去春又回，妈妈坟墓的周围，总是长满了苜蓿，有长有短，参差不齐，茂密有致。

我知道，有苜蓿的地方，就有妈妈的挂牵，因为，妈妈的影子总是忙碌在苜蓿地头，摇曳在苜蓿花开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