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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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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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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白羊湾

读着徐霞客的名言: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你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是对人生最好的纪念。

来到铁锁自然就特别想走进隐秘的深山去看看。

入驻包保贫困户

家对我来说,也是跑步看世界的极佳时机。

从铁锁出发,恹恹欲睡中蜿蜒盘旋到山顶的军勋农场,看厌了夹江两岸的大片的赤红荒芜,车窗外连绵起伏的松林让人神清气爽,便迫不及待的下车跑步进入白羊湾。

渐近黄昏,阳光依旧明朗,一线一线,一片一片,从林间泄下来。轻踏着道旁的松针,柔软腻滑,内心似一百匹野马在奔腾。

沿途林木挺拔,遮天蔽日,暗红怒放的马樱花,灼灼其华,远远地在路上下表现着它的风采。跑过几道弯进去林愈深,山愈陡,幸好道路依旧平缓,浏览着对面荒山中一洼一洼聚居的小村庄,像拙劣的画匠在随意点染,倒也不寂寞。

两面山峰越靠越近,他们车停山嘴等我。白羊湾就在下面,一个典型的彝族村寨,几人兴致勃勃地抱着东西走村入户,对一排一排的垛木房颇为好奇。

恰好有一同伴是本村女婿,就饶有兴趣地问:“你来说媳妇,第一次也应该住这草楼吧。”

“是啊,小窗户开着,你头伸进去看看嘛!”

一股刺鼻羊骚味扑面而来,纷纷爆笑,捉弄得我一脸兴奋。

“这是羊圈房,看草楼要去自卑么或许还有。”

在村里围着垛木房打转,想象着包保户该有的光景,就绕到了目的地。一小伙子正在用水泥抹老房子石脚,新建房子,杂乱无法避免,然而一栋清秀典雅的小楼房让我欣喜异常。

洗碗洗菜烧火做饭,拖地扫院,忙得不亦乐乎。面对全能的他们,除了款阔子调氛围,安鞋架也是我乐意做的。

喷香的锣锅饭,大盆的杂锅菜,铁锁白凉粉,虽然停电,都在笑着,生活的乐趣丝毫不减,忙不上把的小伙子干脆背起娃娃捉鸡,四处晃荡。

深山的正月,寒冷异常,女主人回来端来一大盆明子,燃起红旺旺的火盆。

电的到来唤醒发朋友圈的欲望,简单因分享而快乐,生活因互动而精彩。反客为主的我们一顿饭吃得不亦乐乎。

电视开着,除小孩看都无人欣赏;围炉夜话,开启山村过年的理想模式。

夜深了,前面热烘烘的,后背凉飕飕的,同伴都缩进小楼房,他家小夫妻俩依旧陪我在激动的聊着。

“你怎么不出去打工啊?”

“老人老了,病多,生了两个孩子,她不会骑摩托,我要接送孩子。”

“借口,你毕业时怎么不出去呢?”

“我出去过啊,帮人洗碗,一天才十块钱。不够生活,就回来啦。”

“你要坚持先站稳脚跟,慢慢再干别的嘛。”

他憨憨的笑着。“我才小学毕业,汉话说的不利索,外面的人听不懂,总笑我。”

他媳妇接过话头,“下面这家有一个出去打工,三年都没回来,家中老人带钱给他,带出去三四万啦。我们村除他外一个外出打工的都没得。”

我大吃一惊,“昨天我跑步去朱苦拉,前几天我跑着去金沙江边,还想去七棵树,你去过吗?”

“我都没去过。”他两夫妻歪过头来看手机照片。

我大吃一惊。“铁锁这些地方你都没去过,那你都去过哪啊?”

“半年前才修通水泥路,大姚去过四五次,经常去铁锁。”

天哪,我不可思议的盯着他。想起在一中好几年,随时校内培训,填表时,如实填上听课去过石羊完小,难活中学。当年沦为笑柄的我,不也正是现在的他的翻版。

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是蝌蚪,但长大后却变成了井底之蛙。

“平时忙啊。摘花椒,打核桃,给花椒施肥。”

“余下好多时间,你都在做什么?你都不出去打工啊?家中这些活都是你在干?”

“没得钱,请不起工。砌砖工一天要两百块。偶尔也去大箐帮人打过核桃,一天100块。”

“平时你去跟你盖楼房的干活嘛,我看你砌砖的手艺也还不错啊。”

“我没chu过砖,盖房子看他们砌,余下的砖自己也学着砌一下围墙。一块砖合着一块钱,堆着怪心疼的。”

“一块钱一块砖啊?”我吃惊地盯着他。

“砖要从祥云买进来,几倒手下来,运费很贵啊。”我微微叹息着,感叹着深山建房的高额成本。

人生啊,当你没运气站在金字塔的顶尖,只能按照上天的安排,像蝼蚁一样,在命运的大树上攀爬、觅食。

“你有微信吗?加我。”

“不会用啊。”

“现代人哪有不玩微信的。手机拿来,我教你,很方便的。”

“我用移动卡,到村子外面才有信号。”

“移动没信号,你怎么不用电信卡?”

“没钱买电信手机。”

“现代人不玩微信,怎么说得到媳妇啊?”

他扭过头,唧唧咕咕和他婆娘说彝话。

“不许说彝话,说我听得懂的。你俩是不是在gang冬街时,好上的。告诉我,你讨媳妇出了多少彩礼?”

“没得彩礼,一瓶酒几坨糖就领着回来了。”他歪着头,看着媳妇嘿嘿滴笑着。

在物欲极度膨胀的今天。“吹牛吧!徐老师,快出来说说你来讨媳妇花了多少彩礼?”我惊讶地大喊到。

“真的不要彩礼,结婚也不兴办酒席。我是这村里第一个办结婚酒席的人,后来也没听说哪家办过。但这里娃娃满月和周岁相当热闹,家家都大操大办。”徐老师的话更让我惊掉了下巴。

“瞧着了,就领回来在着,娃娃满月了,大办酒席就算结婚。”

“彩礼给是给姑娘啊?”小媳妇惊讶的问我。

“给爹妈呀。”

“啊么么,我们不兴要。再说他穷也给不起,他大我好几岁呢。”边说边给火盆加着柴火。

“跟我讲讲,你以前怎么说媳妇的,爬过草楼没有?”我饶有趣味地逗着他。

他傻傻的笑着牙齿滋白的望着媳妇 ,坦坦然然地说:“以前三台说过一个。”

“路不通,你绕道三岔河进三台去啊?要几天?”

“不xiao啊,从前面这箐里出去,两个小时就到必期拉。三月二十八经常去赶会。有时夜晚回来,拿瓶酒,喝醉了就睡松林里。”

望着他一闪而过的青春脸庞,前面黑黢黢的高山悬崖,脑中回旋着背着背箩出去唱一夜情歌的傩送,呆在小草楼里听着情歌的翠翠,梦到悬崖上去采大把大把肥硕的虎耳草。连该要一座碾房还是一条渡船做陪嫁都不用纠结,不用说媒拉纤,彼此瞧着了就在一起,人生居然还有如此简单的恋爱和婚姻。

“张老师,你不知道,自卑么的小姑娘夜半三更不出去荒山野岭溜一趟摩托车根本睡不着。你年轻就分进来,一定想在这招亲吧。”本地人的插话逗得我大笑起来。

“你闲着一天喝多少酒?”

“没事么,每天喝一斤吧。”

“少喝点,每年三四万的花椒核桃钱都怕要被你喝光了。得个什么病又穷回去啦。”

“嗯,听你的,以后少喝了。”

“明早几点起来?我陪你上山干活去。”

“你说几点就几点嘛。”

朋友的回复让我笑疯了。同伴一个个打着呵欠,说睡了睡了。

新建的小楼还没搬家,第一次就让我们睡了。不敢关严窗户,冷风唏嘘地灌进来,被子像没盖一样。冷冰冰的彻夜难眠,山里静寂无声,别说情歌,连鸡鸣狗吠都不曾耳闻。

迷迷糊糊中睁开眼,已到七点多。山里还是一片静寂。我悄悄的起身,顺着深山,沿着他去三台的路向箐里走去。

古人云:山阴道上,目不暇接。悬崖峭壁,古树枯松,随处可见。不停地分享,不断地回复,注意熊出没,小心安全。

返回时嘘嘘感叹着彝族小伙撩妹路途的艰辛,我更深深懂了这句话的内涵。

“当你想批评人时,记住,并不是世界上所有人都和你有一样的条件。”

             —— 《了不起的盖茨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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