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你，方可心安

自迷上跑步，耳畔总飘来埋怨“一大把年纪，一天铛铛铛的跑着，图什么啊？”

哈哈大笑“跑到心安，跑到心花怒放。”今天有点小抑郁，更是非跑不可。

“兄弟，还在干嘛？”电话响起。

“正夜跑呢。”

“跟你说个事。”急切的声音让我不由放慢脚步。

“我姑娘上周请假回来就没去上学，她妈我俩轮番劝说求骂都无济于事。愤怒至极我就甩了她一巴掌，她却撂下一句话：如果再逼我读书，我就跳楼！唉，可能是我太冲动了！高三都要读完一学期，现在你说我该怎么办啊？肠子都悔青了！”

听着电话，依然能感受他满腹的心焦和懊悔，赶忙安慰道：“关心则乱嘛，别太自责啦。”

一

不幸的孩子总有相似的不幸，幸福的孩子则各有各的幸福。

一扯到教育我都不敢去想生命中那段最难捱的时光，半夜半夜被妻子哭醒，整宿整宿直瞪着眼睛等天亮。每天抑郁地游走在崩溃的边缘，茫然地寻找着他就要去读书的迹象。

由于太用力，握紧的拳头锐利得像刀枪剑戟，虎虎生风。心急如焚的我只敢不动声色陪着他看新海诚的动漫，聊宋荣兵的《货币战争》，吹古希腊神话，侃古文化的神兽……为了迎合他的嗜好，委屈自己拼命的读了好多毫无兴趣的书。

一晚他强行关灯，没收手机，要我陪他听音乐。强行听了几首，站起又被他摁坐下。我长叹一声，不是我不爱听，而是不喜欢被强迫。你不是性格孤僻，而是心灵孤独啊。在这敏感多思的你很难找到倾诉的对象，只有走出去，进了大学，奔跑在自由的天地，方可遇到懂你的人。

随意的几句话，突然见他泪流满面，倔强如小兽的他此刻乖兔兔地靠在膝盖上，夜光和着琴声在暗夜里肆意流淌。

第二天，直奔昆明。

看着理发师大刀阔斧地推掉他出门必洗的长发，我惊愕的盯着他平静的神色，以前每一次理发家里的门都会爆砸得山响！

2014年情人节正逢年关，他邀约侄姑娘一起体验卖玫瑰花。听着踌躇满志地构想，私下里却暗自祈祷别让惨淡的收场击溃他刚冒出的自信？为降低成本，亲自驱车前往玫瑰基地，夜晚在朋友圈连发广告，四处求援。

赤裸裸的第一次求援，微信发出，满心内愧的我不敢看回复。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明天第一缕晨光。

早晨九点半，梁冰冰率先来电“洋洋，我男朋友要买两百块的玫瑰花，包好送到指定地点噶。”激动的我慌忙悄发短信“我把儿子的电话发给你，你直接跟他联系”。听着他激动地大叫“天哪，清晨第一单就卖了两百块。”

“谁啊买这么多？送到哪？”我明知故问。

“送平安医院，赶快帮我包装。”看着他满脸兴奋，赶快让妻子开车护送。

他信心满怀地守了一中午，随意卖出几朵。我连忙安慰：“情人节嘛，主要在晚上，别泄气。”

我不敢上街帮忙，忐忑守在家里如坐针毡。电话一直问着妻：“儿子状态如何？还有信心吗？”

“玫瑰花摆得满大街都是，在家里望着还行，在街上毫不起眼，但是他敢走出这一步就算胜利。”

看着电视，脑中却担忧心高气傲的他如何去面对过去同学和老师熟悉而陌生的眼神。随即妻打来电话“哇，好多人都来问，你儿子在哪卖玫瑰花？我们找他买去。”

打开微信，长长的回复刷到爆屏。我一遍遍咀嚼着暖心的话语。

“明天就要回腾冲，本想过一个不要玫瑰花的情人节，但还是要买上几朵，去十字街看看不一样的烟火！”

“可以快递吗？你上来做客带来给我，枯萎也没关系嘛。”

“哇，遗憾了，在老家，否则非买几朵不可。”

“我在十字街绕了两圈，怎么都找不到你儿子？”

……

看看已十点半，赶快喊妻子卖不完也拿回家来自己插。一会跑跑来电“张老师，正在跟学生喝酒，居然把媳妇电话叫我买玫瑰花给忘记了。你儿子他们在哪？十字街不见嘛。”我把儿子电话发给他。

儿子回来就眉飞色舞的讲着卖花奇遇，最后剩下几枝也被一个哥哥追着来买走了，望着他一脸的幸福，全家人春节提前来临。

年后遇见同事，我羞赧地表达着内心的感激，燕子大笑到:“打住，喜洋洋。不为了儿子你怎肯低下清傲的头颅，我们都懂你良苦用心，走出困境就好。”

第二年情人节，又逗儿子，还卖玫瑰花吗？他笑笑:“不了，我懂你们的用意！”

二

人一到中年，突然感觉孩子和父母都特不懂事起来。

妻做客回来就抱怨：“你得说说你妈，你兄弟他们怨气大着呢，你妈跟他们在安宁，从不出来看电视，天一黑就躲在小屋子里，好久都不跟他们讲话。他们不敢跟你说，怕挨你骂！”

众生皆苦，每个人都承受着自己的艰辛。对于母亲，我又能说什么？

赶忙打个电话给二姐：“来把妈妈叫上昆明嘛，可能她跟你们又说得来一些。”

姐夫一家在昆明打拼十多年，房也买了，但经常听他说，不到过年忙得都忘了老家还有房子和田地，一年到头四处跑着，可做个梦依然只会梦见胡屯那片小天地。

电话一问，妈妈喜欢跟我们聊村里的人和事，她高兴着呢。没多久，二姐又抱怨，妈妈又不说话了，一天到晚，懒得从小区都不愿下来走一趟。很多时候呆呆地守着电视，竟然连饭都忘了做，一天到晚嚷着要回老家。

孝顺孝顺，最大的孝不就是顺嘛。想想也是，远离故土，到哪都是流浪，一个老人，空投到陌生的环境，离开家乡熟悉的风物，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有她自在的空间？老了不需顺遂完美，只求顺心随意。

再一次陪着母亲踏进老家，望着满院荒芜，内心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望着她激动地拾掇地上的柴火棍棒，不可思议地盯着她溢满幸福的脸颊。

第二周再回去，门前居然洒扫一新，院里平整出几畦菜地，听她聊着村庄久违的人和事。

随后茴香芫荽冒出新芽，青菜白菜翠绿一片。“哇，你居然养了几只鸡，该不会想再养一头猪嘛！”

“这么多菜根本吃不了，喂几只鸡挺方便的。”

前几天，侄儿回来，忙安排他。“你回去看看你外婆吧，我有几周没回去啦。”

回来就听他说“我妈还担心我外婆回来一个人在家怎么过得下去。谁知精气神像换了个人似的，有几个老太太跟她在屋里说话，高兴着呢。”

三

张爱玲曾说：“因为爱过，所以慈悲；因为懂你，所以宽容。”

人到中年总想着一定要拼尽全力节衣缩食，哪怕强颜欢笑，委曲求全，也要让父母子女顺遂完美，幸福快乐，结果拼了命，尽了力，才发现世界依旧顺轨运行。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

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论语·卫灵公》

勿忘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