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

孙明舜

突围的战斗是在下午打响的，冬季反扫荡的部署会集中了抗日县政府所属各区的主要负责人，被敌人包围在了小小的铜钱沟村。

村党支部书记兼村长朱大有是个猎户，也是我军的秘密交通员，朱大嫂是村里的第一位女党员，三里五村出了名的快性人，干活儿干净利索在村里担任妇救会长。

由于不慎走露了消息，敌人长途奔袭包围了铜钱沟，打阻击的一个大队在敌人炮火猛烈轰击下，已经伤亡殆尽，部队采取节节抗击，形势十分危急，副大队长已经阵亡了，三个中队长两个已经牺牲，一个也已负伤。

如果不尽快突围，县政府有全军覆灭的危险。但敌人太多了，我们的武器不如敌人，又有很多非战斗人员，根本没有武器，大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正在这时，村里的抗属侯大爷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他告诉县长，后沟可能有一条出山的路，但是谁也没走过，只听说朱大有打猎去过。

听到这个消息，县长非常高兴，他赶紧派人去找朱大有。

朱大有的家离会场还有两里多山路，等人的滋味是不好受的，因为每分钟都有我们的战士倒下，飞溅的鲜血洒在白雪上，雪白血红，染红了阻击的阵地。

“报告”，随着一声清脆的喊声，通讯员裹挟着一股寒气进来了，紧随其后的是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孕妇。

县长仔细一看，吓了一跳，这不是朱大嫂吗，朱大哥呢？

看着县长疑惑的眼神，朱大嫂开了腔。

原来今天一早朱大哥就被区领导派去送信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听说事情紧急，朱大嫂便随通讯员来见县长，因为她也走过这条路。

看着行走不便的朱大嫂，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激烈枪炮声，县长把目前危险的处境告诉了她，朱大嫂一听犹豫了片刻，因为自己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即使在平时，走这条路都十分艰难，天梯，鹰爪岩，百丈崖，一听这些名字都吓人。

但这条路没有别人知道，跟县长介绍突围路线也不保险，只有自己亲自带路才不可能出差错。

看着县长和屋子里大家期待的眼神及屋外越来越激烈的枪炮声，朱大嫂咬了咬牙，说道：

“什么也别说了，我给同志们带路！”

天黑了，敌人停止了进攻，在阵地前点起了火堆，做着他们明天全歼县政府的美梦。

接近午夜，队伍悄悄撤离了，朱大嫂走在前面，没有一点儿声响，只有凛冽的山风像恶狼一样撕扯着这支疲惫的队伍。

说是路，其实就是羊肠小道，有的地方不得不爬着走，翻山过坎儿，朱大嫂艰难地挪动着脚步。上天梯是战士们用绳子把她吊上去的……，经过一夜的艰难跋涉，她的脚步越来越慢了，腿肿得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脸上、手上被荆棘划出了道道伤口，血、头发和汗水已经粘在了一起，但她还是咬牙坚持着，因为她知道，多向前走一步，同志们就远离危险一步。

黎明时分，队伍来到一条封冻的河面上，但朱大嫂再也走不动了，腹部疼痛难忍。突然她脚下一滑，跌倒在了冰面上，一直跟随在身边的卫生队长急忙去搀扶，只见冰上都是血，孩子眼看就要生了，她立刻吩咐战士们脸朝外围成一圈，抵挡着寒风，为朱大嫂围成了一个临时产房，刚围好，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了黎明的宁静，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

匆匆赶来的县长望着平安的母子把他仅有的一点红糖拿出来，战士们在临时架起的锅灶上烧开了水，朱大嫂喝完一碗红糖水后，看看怀中的孩子，让县长这个文化人给起个名字。

县长看了看孩子，望了望东方露出的鱼肚白，黎明已经来临，他略一思索，语气严肃又饱含深情地对着朱大嫂也是对着身边的战士们说：“孩子出生在冰上，大家不要忘了大嫂对我们的恩情，更要记住根据地人民为我们所做出的牺牲，为了记住这次艰险的突围，记住大嫂，孩子就叫冰儿吧。”

冰儿，冰儿……

一个简单甚至有些土气的名字，体现了军民鱼水情深，体现了根据地人民对八路军的深厚感情。一片冰心在玉壶，有这样的人民群众支持的队伍，是任何强敌也战胜不了的！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风也停了，虽然深冬的早晨依然寒冷，但躺在担架上的冰儿依偎在母亲身边睡得很香，战士们迈着坚强有力的步伐，在朱大嫂的指引下向着胜利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