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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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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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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不可及的文城


                  ——余华小说《文城》读书笔记

     

/苏敏

 

“幸福的人生总是相似的,不幸的人生却各有不同。”——列夫.托尔斯泰

 

1

 

大概在十几天前,也是一个周末,我坐在出租屋里写字。快要结束时,我上了一趟洗手间,习惯性地翻看了一下手机,在《文学报》的公众号里,看到了余华最新小说《文城》的消息。据推文介绍,《文城》书写的是一个人在命运浪涛里的寻找,以及一群人在时代洪流中的选择。

余华出新书,这绝对是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当然这仅仅是针对在这个年头仍然坚持读书的这一帮人来说的。我迅速从网上下了单,顺带也给正上大学的女儿买了一本。

书有些紧俏,拖了些时日才发来。收到书后,我们父女俩开始在不同的地方阅读余华的新作。在读书的同时,我在朋友圈随手写下了一些零碎的读书笔记。

也只是笔记而已,算不上评论。到目前为止,我发现我还不是一个可以吃评论这碗饭,甚至喝评论这碗汤的人。我在写下这些读书笔记的时候,纯粹是以一个普通读者的身份写下阅读时那一刻的心理感受和想法。

——这是基调。

小说的主人翁叫林祥福。这是一个蕴含着父母美好祝愿的名字,吉祥,福气。但是,主人翁林祥福的一生,是不是真如父母所祈祷和祝愿的那样呢?

如小说一开始描写的那样:林祥福是一个身上披戴雪花,头发和胡子遮住脸庞,有着垂柳似的谦卑和田地般的沉默寡言的男人。林祥福原本不属于溪镇,他的家乡在遥远的北方,为了一个承诺,他将自己连根拔起,漂泊至此。

从《文学报》的介绍里,我大抵知道,《文城》写的是一个漂泊的故事。从北方背着一个包袱,怀里抱着女儿,一路追寻小美而来。故事就在这样一场既有目的,却又并不明确目的地的寻找中开始,然后在远离故乡的南方,一个有千亩荡的溪镇慢慢展开。

    以下是我在朋友圈里写下的读书笔记了,当然在整理时,有些增减。供大家批评。

2

 

虽是少爷,坐拥几百亩田地,但刚一登场,就没了父亲,然后又很快没了母亲。接着去相亲,喜欢上了一个女孩,相亲的对方竟然是个“哑巴”。(后来证明这是一个误会,林祥福的命运也就在这一场误会之中开始发生了转变。误会有些突兀,不太讲理。人生也往往是这样,命运何时跟你讲过道理呢?)

不得不说,林祥福的命运远没能像他的名字那样幸运,其境遇可谓实在悲惨。但这似乎还不够,命运仍还要继续折腾,还会一步步将你推向深渊。不过,很多时候,它并不是直接让你坠入深渊,而是先扬后抑,老天常常会先让你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让你看到阳光,充满希望,就当你以为幸福将至时,突然来一个反转,让你措手不及,令你几乎难以承受。

比如,年轻貌美的小美,因为一场疾病留了下来(这是不是刻意的?)(后来看来,这的确是沈阿强与纪小美的可以安排。),又因一场硕大的冰雹而成了林祥福炕头上的女人。纪小美给了此时的林祥福一段时间的温存,让其享受到生活的美好(没读完,不能确定这是否是林祥福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读到后来,这的确是。林祥福后来几次回忆起这样的温存与美好,也是这样的温存与美好,便有了漫漫的寻找,从而留在了溪镇。)之后,这个以为可以跟自己生儿育女,经营家业,共同生活一辈子的女人,几乎卷走了林祥福一半的金条(为什么是一半,而不是全部?),在一个清晨离去。

余华总是习惯让笔下的主人公置身绝望之地,悬崖之境,给人压抑,悲伤。是在绝望之中绝望?还是在绝望之地反击,走出绝望呢?

我想,这里头,可能首先起作用的便是人的性格。性格决定命运。面对生活中的各种遭遇,困境,磨难,许多人会因此沉沦,气馁。唯有对生活,对命运不轻易屈服的人,才会奋起反抗,冲出重围。

当然,我相信余华不会就此手软,他一定还会在后面再设置更多的坎坷与磨难,甚至比这开头的更要悲惨,让笔下的主人公在人生这条曲折的生命之河里继续折腾,翻滚,完成人物性格的展现和命运的安排。

反观现实生活,大多数人可能会较安稳地度过一生,但是被命运折腾,然后又去抗击命运的人也是常在的啊。

也许,我也是这样的其中一人。

 

3

 

读至第十章时,媒婆说生辰八字,属相相生相克这段,媒婆这一席话,终于解了我心头多年的疑惑。结婚时,女人为什么要坐轿子,现在是坐车,在娶亲的路上,为什么不能让女人的脚沾地?原来如此。

你不用轿子把女人抬回来,女人的脚就不是你的,是她自己的,她随时都会一走了之。这个小美是一定不会回来的。——果然是没有回来,被媒婆一语中的。这是余华给这场漫漫的寻找定下的基调,它竟然来自媒婆之口。人间也大抵如此,许多事情,逃不过魔咒。媒婆口中的俗语,的确是生活高度的凝练与概括啊。

想起来当年娶亲迎娶夫人时,我租的是一辆破桑塔纳。从夫人娘家到我家,有大概八十公里的路程,中途路过我曾经教书的学校。路过学校时,夫人为了让送亲的岳父和夫人的兄弟们看看我的学校,决定要带他们去看一下。那时候公路还没直接通到学校。夫人下了车,带着一帮人进了学校,在学校里,我烧水泡茶,一大帮人坐了一泡茶的功夫,然后再乘车往山里的家中赶。山路都是土路,崎岖不平,在离家大概三四里的地方,有一条曲曲折折的上坡路,路面被夏天的雨水冲刷得坑坑洼洼。这破败不堪的路面搁了桑塔纳的肚子,排气管给颠了下来。在这里又花了小半天的功夫,最后是师傅想了一个土办法,找了一截铁丝给排气管五花大绑上的。

这场景,快二十年过去了,仿佛就在昨天。而这二十多年来,夫人不止一次逃回娘家去过,甚至差点就跟我离了婚。

哎。

媒婆精彩的语言算是民俗文化中的瑰宝了。她在讲到属相相生相克是还提到了,白马怕青牛,羊鼠相交一断休,蛇虎配婚如刀割,兔儿见龙泪交流……真实长见识啊。余华老师这个民俗知识也真可谓丰富啊。

走了一次的小美,尽管怀有身孕,尽管想着办法要给林家生个儿子,延续香火,但是她曾经的出走,已经给林祥福留下了心头的阴影。一个在乎你的人,虽然你眼下在他的身边,但当你有过不辞而别的经历之后,这个在乎你的人心中可能永远都会有一处隐隐的痛,或者说伤痕。而有时后这样的伤痕不是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仇恨,反而是更坚韧更执着的爱,小心翼翼,持久而弥新。林祥福或许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对小美的离家出走的确实有过抱怨,但是他看到自己的血肉,这一切又早已忘却。

这样的性格决定了林祥福最终的命运——一场渺茫的寻找由此展开。

寻找将是一个贯穿整篇小说的主题。“如果你再次不辞而别,我一定会去找你,我会抱着孩子去找你,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这句话,应该是给整篇小说定下了基调和主线,小说大概从这里真正开始了。

 

4

 

余华在处理这一段上,是否存在一些时间上的错误?

文中写到,眼看白露将至,播种小麦前重新操办与小美的婚事,此时的小美已经九个月身孕了。轿子还没颠完,肚子里孩子迫不及待要出来。就在林祥福一身大汗淋漓和令读者一阵揪心之后(按余华的笔法,这样的场景之下,很有可能再会有死亡的讯息,比如小美难产,大出血之类。不过,在这里,余华并没有让小美死去,也没有让这个腹中的孩子夭折。之所以这样,想必还是为了情节的发展继续的需要,否则后面的文城是去不了的了),孩子顺利降临人世,是个千金。满月这天,他们给婴儿剃胎发和眉毛。婴儿的脑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是一颗透明的玻璃球。

(余华在后来也描写过纪小美的眼睛闪着金色的光芒。这样的描写,是为了表达最了任务内心的纯真与美好吧。这让我想起莫言的透明的胡萝卜。但实话说,余华这里的玻璃球,以及后面纪小美的眼睛里闪着金色的光芒,都没能带给我如莫言那只金色的胡萝卜那样的震撼。)

在这样的一段描述之后,余华立马写到:夏天流逝而去,秋天匆匆来临。

我对这样的叙述有些不解。从眼看白露将至,到满月之后,节令应该接近寒露了。这可是在北方啊,北方的秋天,怎么还会是这样的场景呢?依我这几年出差北方的经验,此时的北方,早已是一片萧瑟之象了吧。

 

5

 

余华还是那个会讲故事的余华。故事情节起伏跌宕,一波三折,常在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在人物命运的安排上,仍有之前的小说主人翁的影子。但余华在语言的叙述处理上,不像之前那样冷,那样暴力,多了一些温情。(这是小说前面给我的感觉,而读到后面,暴力血腥的描写再次不断出现)

我平时读的更多的是国外的小说,或许是我读书的习惯的问题,也或者是我的审美问题,在人物性格与内心世界的展现上,再比如一些神态,语言,动作,心理活动,和某些细节的描述上,我觉得余华处理的有些不足。如果更缓慢一些推进故事的情节发展,多一些人物内心的描述,挣扎,将会呈现怎样的效果呢?

给我的感觉是,余华有一些急于讲这个故事,急于将林祥福交至文城,交至溪镇。这也或许出于篇幅的原因考虑吧?

——希望我说的不对,希望后面的更精彩。

 

6

 

我朋友圈里有不少人都在读《文城》,其中不乏当下有名的小说作家们。我的一些关于文学的微信群里,也会有人就《文城》聊一些。有人支持,有人反对。

对于读书人来说,应该有一阵子没有比余华新书上市更值得惊喜的事情了。包括获得诺奖后莫言出新作《晚熟的人》也没能太大引起我的兴趣。我后来倒是读过,也觉得写《晚熟的人》的莫言早已不如写《透明的胡萝卜》《蛙》《丰乳肥臀》《红高粱》时的莫言了。

余华的这部作品,从读到目前为止来看,质量应该是没有下降的,而且与之前有了一些调整。这应该不止我一个人看到是这样。至于我对余华的赞颂,或者质疑,甚至批评也好,这属于我个人的想法,属一家之言。我花钱买书,在我自己的朋友圈写读书笔记,我想我有这样的权利。至于你是否认可,并不重要。一千个读者便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专业的评论家,甚至不是专业的作家,我以我读后的真实感受来写这些和继续读下去。我想,这是我对作品和作者余华最大的尊敬。

 

7

 

至十八章节时,余华已经调动了巨大的冰雹与龙卷风这两种自然灾害。在这样的灾难之中,弱小的人,弱小的个体,自然会有命运的转折。

冰雹之下,田大失去了父亲,林祥福拥有了小美。接下来的龙卷风里,他竟丢了怀中的女儿。不过,这只是一阵虚惊,在经历一阵绝望与恐慌之后,他竟在一株树杈上又找回了女儿。在这里,命运放过了他一劫。

找回丢失的女儿之后,林祥福不像是一个刚从灾难之中走来的人,而是一个欢欣的父亲,正从霞光里走来。——这样的描写倒是很自然。此时的林祥福找回失而复得的女儿,心中又对纪小美充满着相思,自然是能感受到希望与阳光的。

龙卷风一般多发于夏天。龙卷风之后,立即来了一场雪冻,这是否合理,或者说小说在这里推进得太快了些呢?这又让我想起前面的白露将至之后,说秋天开始来临。

雪冻,算是第三种灾害登场。(小说最后写到,其实纪小美就出现在过这场雪冻之中,他们在一起,却错过了见最后一面的机会。)在这场雪冻里,林祥福结识了陈永良一家,开始了他们兄弟一般的情谊。这也为林祥福能继续留在溪镇寻找小美而作了铺垫。但余华总有让人为其小说中的人物命运担心害怕的习惯,比如这场雪灾之中,女儿突然发烧了。女儿的发烧让林祥福顿感悲凉,假如女儿真的逃不过这一难关,他也无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甚至无法继续生活下去了。

命运,我又想起这个词语。它从不会让人一帆风顺,一生安稳。但可喜的是,女儿林百家终究又好了起来,不再呕吐,不再发烧。林祥福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8

 

军阀,土匪,窑子,妓女,旧时代的元素开始悉数登场。余华在开始调动这些具有鲜明印记的时代背景了。在这样的时代背景里,人物又将遭遇怎样的命运呢?

在时代的漩涡里,总会有一双巨大的、无形的命运之手,在推着你走向命运的悲剧,苦辣酸甜,悲喜交加。可能谁都无法抵抗这时代的洪流,它拥有裹挟一切的力量。

这一点,在欧美的小说里表现得更为具体。许多欧美小说并不直接描述残酷的战争场面,而是通过写战争对人们生活的影响,对他们的亲人,爱人的命运带来巨大的改变。有人在这样的战争中捞一笔横财,有人因此而丧失生命。比如美国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长篇小说《飘》以亚特兰大以及附近的一个种植园为故事场景,通过对斯嘉丽·奥哈拉与白瑞德的爱情纠缠为主线,成功地再现了林肯时期的南北战争以及美国南方地区的社会生活。

每个人的具体命运都不一样,遭遇的困境,挫折,坎坷,都会不一样,但悲剧的实质大抵相同。每一个个体的生命都只是时代洪流中的泥沙,小石子,或者是其中的一株水草,他们常常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或许,这样的悲剧一直都在。而有人会因此道德沦丧,有人会坚守良心。苦难往往最能见人本性。

 

9

 

兵匪快要进城了,是走,还是留,谁走,谁留?一边是已经被抓的陈耀武,他可能有一天会回来,回来时如果家中空无一人,他将如何让面对?做母亲的自然不忍。而板车上还有两个孩子,陈耀文和林百家。陈水良说,只要有一个人不走,就都不会走。林祥福说,为了这两个孩子,你们快走吧。在这里,抉择其实就是面对生与死的选择,该怎样选择呢?母爱,人性,在大难面前,展现出来,朴实,高贵,却又辛酸,无奈。

不断传来兵匪所过之处烧杀抢掠的消息,这样的消息像风一样传来,愈来愈近。看这样子,溪镇将可能会面临一场杀戮。在这样的悲剧之下,林祥福的命运又将走向何处?女儿林百家呢?是否会在这样的悲剧中小美又会再次出现呢?(其实,此时的小美,早已经逝去。余华在这里一直将小美隐而不现。)

在别无他途的情况下,溪镇人寄希望兵匪大发慈悲,手下留情,商量出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顾益民让酒馆准备好鸡鸭鱼肉和本地黄酒。这个黄酒有意思,大致就说出了这个溪镇的大致地理位置了。不出意外的话,该属于浙江一带了。

文城,或者说溪镇,其实是以余华的故乡嘉兴作为背景来描写的。小说开篇第一句便是“在溪镇有一个人,他的财产在万亩荡”。早在198611月,这个地方就被余华写进了短篇小说《死亡叙述》中:“本来我也没准备把卡车往另一个方向开去,所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那时候我将卡车开到了一个三岔路口,我看了一个路标朝右指着——千亩荡六十公里。”

每次谈及“写作与故乡”的关系,余华常以“我只要写作,就是回家”作答,他在杂文《生与死,死而复生》中坦诚道:“我的每一次写作都让我回到南方。我现在叙述里的小镇已经是一个抽象的南方小镇了,是一个心理的暗示,也是一个想象的归宿。”

20201011,在嘉兴海盐期间,余华曾与记者聊起:“《文城》这部小说原来的名字叫《南方往事》。”

土匪的惨无人道实在惨不忍睹。余华在这里,又露出他血腥暴力的笔法那一面来。

 

10

 

陈耀武与林百家的故事美好而令人伤感。

为了不让林百家被绑匪劫走,陈耀武毫不畏惧,并机智地说自己值一千两,而林百家只值五百两,从而将林百家从户口里救了出来。但因此,年轻的陈耀武吃尽了绑匪的百般拷打,甚至被割掉了一只耳朵。肉体上的摧残,并没有让年轻的陈耀武畏惧,回到溪镇后不久,与林百家之间产生了爱慕之情。

或许,年轻的陈耀武在从劫匪手中换回林百家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林百家。他们一起长大,一起读私塾,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随着逐渐长大,加之荷尔蒙的作用,两人的暗恋与院子里的身体接触,算是水到渠成。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旧时是不得违抗的。

然而,这怎能勒杀这样纯朴而美好的情愫呢? 总会是这样,因许多的原因,有情人不能成为眷属。这其中的复杂,心酸,遗憾,甚至悲剧,令人唏嘘,却常常无奈。

在读这部分之前,我刚看了一段视频,说的是一个从事行为艺术的女人(我忘记了她的名字),坐在一张桌子前,她几乎没有任何表情,而就在她的对面先后坐了一千多位不同的人,他们面对着这位行为艺术家或哭,或笑,或沉默,或愤怒……他们从这位行为艺术家的眼里看到了真实的自己,也展现了真实的自己。但最后,一个胡须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的男人出场,让这位之前不露声色、没有任何表情的行为艺术家眼里突然流下了热泪。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与这位女行为艺术家交流。原来,这个最后出场的男人是她二十多年前的爱人,因为某些原因,他们最终分手,没能走到一起。

就在他们双手紧握在一起时,大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样的掌声,是一种祝福,一种感动,又何况不是每个人心中都可能有过的那种无法弥补的遗憾呢?青春啊,爱情啊,总是令人折磨而向往。

小小的林百家与陈耀武心中的遗憾与痛,有谁能懂?陈百良,林祥福,其实他们何尝又不知道呢?可是,一切都败于世俗。世俗的藩篱,永远牢不可破,这是爱的悲剧的根源。

但陈耀武是个真男人,他竟然又重返溪镇了。爱情或许是唯一可能冲破世俗与藩篱的力量。

 

11

 

这个万恶不赦的张一斧。真想一刀剁了他。

独耳民团与土匪张一斧等人的血肉之战,有红高粱里的悲壮,还有令人不可思议的诙谐搞笑的成分。看《金牌喜剧班》时,陈佩斯的点评十分精彩,也十分到位。他也讲到,悲剧往往就是在这样的诙谐中推进,让你哈哈大笑之时,人物的命运却不断地往悲剧之中走去。

无论是团长朱伯崇,或者第一个牺牲的陈三,还是战斗到最后的徐铁匠和孙凤三,他们都是溪镇的英雄。我们民族的历史上,有过太多这样的英雄,尽管他们几乎从来没有过雄心壮志,但他们为守护家园而牺牲自己的生命,他们战斗到流出最后一滴血,打光最后一颗子弹。他们,肝胆相照,义薄云天。

——师傅,你眼睛上挂着眼睛。

血淋淋,惨不忍睹,却丝毫没有退缩。这样的勇气,现如今还会有吗?

英雄的骨子与血液里,总有视死如归的基因。这让我想起与印度军搏击的团长和那些年轻的战士们。他们叫“祁发宝,陈祥榕、肖思远、王焯冉。”清澈的爱,只为中国。这分明是一首诗啊。

 

12

 

明知道这一趟凶多吉少,有去无回,但为了赎回顾益民,林祥福还是选择了去见暴徒土匪张一斧。临走前,他想起了北方的家,想起了小美,并写下了三封信,一封是给顾益民的,一封是给林百家的,另一封是给田大的。与翠萍一起吃了炒酱油饭,给了翠萍一百两银票。为了溪镇的黎明百姓,这时的林祥福挺身而出,以“匹夫之勇”迎头而上,展现出了民间大义。林祥福的人物形象突然间高大起来,他不再是为了个人,而是为了整个溪镇。

这匹夫的血性和孤勇,却可以快意恩仇,匡扶正义,捍卫尊严——即使那些蝼蚁一样的乱世生命,也同样应该享受这正义和尊严。

剧情终究没有意外,尽管余华做了铺垫,让读者知道林祥福即将赴死,但他的死还是让我觉得有些突然。他死的太快了,死的太惨了。后来,陈永良以同样的方式,给林祥福报了仇,那把尖刀以同样的方式插进张一斧时,真的痛快淋漓,大快人心。

从登场到死,林祥福这个人物走完了他短暂、光辉而又悲凉的一生。他勤劳,善良,靠双手致富;他讲道义,重情谊,以薄命殉义。

余华以土匪的恶反衬林祥福的义,残忍与道义的直面对话,血腥,暴力,触动人心,感人肺腑。我们甚至看不到在这样的抉择之前,林祥福没有半点挣扎,更没有丝毫犹豫。

当然,按情节发展,林祥福到这里似乎只能去死。而他的遗憾也将一直跟着他入土。唉,令人唏嘘。后续的人物,他的女儿,陈耀武,最开始的那个十七岁的年轻军官呢?他们如何在林祥福死了之后,演绎他们依旧可能悲凉的人生呢?期待他们以另外的身份与名字出现在余华另外的作品之中。

 

11

 

虽着笔并不多,但田家兄弟四人,情深义重,信守诺言,自始至终没有辜负林祥福的嘱托,最终了却了林祥福的遗愿。他们不仅赎回了土地,而且自北方而来,接林祥福回去。来时,田大因病故去,板车拉着一个死人,。“叶落该归根,人故当还乡。”这种主仆之间的情义感人肺腑,令人感叹,唏嘘。人世间,有什么比这样的恩义更厚重呢?总是千山万水,也不能阻隔。

如果没有小美,林祥福的一生将不会飘摇至遥远的南方,他可能守着他的家业,生儿育女,过着原本可以平安、富裕、安稳的一生。当然,也许,北方同样有战乱,有兵匪,但是田氏四兄弟能安然无恙,这说明这样悲惨的命运在某种意义上是可以避免的。

可是,在时代的洪流里,谁的命运可以自由选择呢?

 

12

 

小美开始出现了。余华以后补的形式继续讲述。我是以较快的速度读完这个后补的。我在想,假如没有这个后补,会怎样呢?会让读者觉得这是个漏洞吗?比如关于小美这个人物形象的出现和离去,以及消失,会不可思议么?如果不补这个后记,小说结构不会完整吗?

在那场大雪里,林祥福看到了小美。可是,他并不知道那就是小美,而那时的小美已经冻死了。——荒诞,人间大抵如此。一个千里迢迢追寻的人,和因另一个男人而对这个千里迢迢寻找她的人而犯下的错误的人,在一场几天几夜的大雪中相遇,这本来可以延续许多人间的温情与美好来,可是他们却从此阴阳两隔。而最令人唏嘘的是,这个女人其实有忏悔,有对女儿的思念,却没能走出那一步来。

这又是一种荒谬。——荒诞,造就人生之悲喜啊。

就当我以为林祥福与纪小美不可能再次相遇重逢时,余华让林祥福的棺材与小美的坟墓出现在同一处了。这样的处理,不得不为余华击掌。

唉,人世间的悲哀,或者幸福,也莫过于此。林祥福,纪小美,生时苦苦寻找,却不得相见,不能在一起,死后却突然来了一次偶然的相逢。

悲从心来。

 

13

 

因为时间关系,余华的《文城》我读得零零碎碎。今天是周末,一口气读完了包括后补的这一部分。总体来说,这部小说还是有浓厚独特的余华的风格与色彩的。无论是人物的命运,故事的讲述,土匪暴力的描写,以及南方水乡的画面描摹,还有调动冰雹、飓风、大雪等各种自然因素,和荒诞的场面等,这些都有明显的余华小说的影子。但与《活着》《许三观卖血记》等之前的小说比起来,这篇小说里多了一些温情的东西。这是余华在寻求自己的突破,这其中还包括小说背景的延展和地域空间的拓展。从这些看来,《文城》应该算是较为成功的一部作品了。

还想再啰嗦一遍,我不是一个专业的评论家,甚至业余的都不能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喜欢余华的读者。读完这篇小说之后,首先还是要向余华致敬。一个人,当拥有了那么多的名和利之后,还能写出这样的东西,难能可贵,实属不易。

但是,出于对自己心中大师的尊敬,我总期待余华的作品能写得更好一些,更合理一些。我不得不再赘述我前面零星提到的一些问题,甚至作品中的一些漏洞与败笔。如果作品在这些地方能再精雕细琢一些,或者人物的安排再合理一些,这部小说或许更能触动人心,或者就有可能再次被称之为伟大作品之一。

在我看来,为了故事讲述的需要,余华在不少的地方有些过于用力,过于生硬,节奏过快,许多地方也写得过满了一些,有为主人翁特定的命运故作安排的现象存在。另外,对于时代的背景,时间的交代,也欠一些考虑。我甚至想,没有后补,或许会更好,会更合理,会更能激发读者的联想和想象。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受。但这些是我真是的读后感想。也或许我的意见并不一定正确,甚至是错误的。不过我想,不会因为这些细微之处而影响作品的魅力,更不会影响读者的兴趣。我相信,这本书一定会很火,一定会大卖。

 

14

   

       借用青年评论家杨庆祥的一段文字结束这篇读书笔记:

文城寄托了一种乌托邦式的想象和向往,这与卡尔维诺笔下的卓贝地城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是卡尔维诺的卓贝地城终究从梦想变成了现实,并成为欲望和商品的集散地;而文城,却永远无法抵达。在这无法抵达的幻灭中,一种历史的悲剧意识浮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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