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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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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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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扎敏冬猎连载

 4

昨夜气温陡降,凌晨两点多钟我就被冻醒了。四周万籁俱静,夜空中星星调皮的眨着眼。篝火早已熄灭,营地里寒气逼人。昨晚睡得匆忙,没有好好地用毯子和帆布压住羽绒被,感觉盖得轻了一些。我在被窝里侧过身子蜷缩起来,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保住身体的热量。但是时间一长,肩膀就麻了。我强忍着不敢动弹。因为稍一动弹,刺骨的寒风就会从羽绒睡袋开口的缝隙里钻进来,我的肩膀和脖颈就会像针扎一样难受,估计此时气温在零下30度以下了吧。偏偏这时不争气的膀胱又不合时宜的胀了起来!我憋了一会儿,可这憋尿的滋味儿太难受了,心里暗骂了一句,翻身坐起,摸到手电筒和火柴,点燃了篝火。然后穿着线裤,披着上衣去外面痛痛快快的撒了一泼尿……这时我听见,拴在树林黑暗处的不知哪匹马,好像因为受了我的刺激,比赛似的也哗哗地撒起尿来!我不禁暗笑。

6点多钟,山口的林业工队那边又传来柴油机和油锯的启动声,想来他们忙于干活儿并没有注意我们的存在。但是这个地方,我们也不能再住下去了,打猎需要找一个更安静的地方。

吃完早饭,我们收拾了所有的东西搬家了。骑在马上回头望着空空如也的营地,我昨晚的担忧烟消云散。

两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老白夏天打草的地方。卸下东西后老白说要去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新的野猪蹄印,让我在营地干活儿。

我先在选好的一片空地上点了一堆火,换上干活儿戴的毛线帽子和手套,找出斧子和小锯,开始砍做“斜仁柱”(6)的木杆。我一气儿砍了三四十根粗细不等的桦树和松树杆,一一拖了回来。休息几分钟后,搭起了“斜仁柱”-----一个圆锥形的“撮罗子”,外面用塑料围了。只是撮罗子做的大了一些,塑料不够用了,只围上了一层,勉强够挡风的了。

然后去一百米外的小河背冰、依次给四条猎狗做窝、给马烀黄豆、用小锯截半夜烧的木头,忙得满头大汗。

下午两点半,猎狗“乐波特”(7)浑身是血的跑了回来,看来是有情况了!我一阵兴奋,紧忙把它拴好,然后看它回来的方向,可是迟迟不见老白的身影。我回到斜仁柱里一边做狗食一边倾听外面的动静,一直到太阳落山,才猛然听见拴在旁边的枣红马一阵响亮的嘶鸣。我急忙跑出去,果然不远处老白骑着铁青马回来了,三条猎狗跟在后面。铁青马浑身上下挂着白霜,马鞍子上驮着鲜红的猎物。

老白说在附近的山上碰到了野猪,几条猎狗抓了一只小野猪。在回来的路上“乐波特”又跑了,抓了一只瘸腿的狍子,自己吃了个饱就先跑了回来。老白找不到它怕它被套子套住,就一直在山里找,最后找到“乐波特”跑往营地方向的爪印儿,这才放心的回来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煮了一锅手把肉,两个人开怀畅饮。老白说野猪肝和腰子不要煮太久,我就提前捞了出来,吃的时候鲜血淋漓,但我们已经什么也顾不上了,干了一天活,太饿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吃了肥肉,晚上睡觉时把马鞍子和鞍垫全部压在了羽绒被上,这一夜,身上就没觉得那么冷了,睡得好香啊。

                                                        5

昨晚我饿急了,吃了几块半生不熟的野猪肝,半夜肚子就有点不舒服,硬着头皮爬起来出去解了一次手,其中狼狈不必细表。同样是野兽肉,狍子肉一般情况下煮的不是太熟吃着也没事,而野猪肉就不行了,而且天气暖和的时候,在野外猎人打回来的野猪肉也坏得快,搁不住的,可能是脂肪相对高的缘故吧。

出来第四天了,不知家里怎么样。狩猎运气似乎也不好。今天,我们接着去撵老白昨天轰走的那一窝野猪,老白说看蹄印儿大概有4、5个的样子,其中有两个大的,剩下的都是猪羔儿,昨天被狗咬死的是其中一只。其实每次猎狗们围歼野猪的时候,老母猪会奋力救护自己的孩子,不到最后关头决不放弃,有时把猎狗追得屁滚尿流,看惯了很多文学作品中“义犬救主”的故事,多数是编的。事实上,就像老白说的:“狗就是狗,你以为它是为了你哪?它不过是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

我们从我们住的那条沟塘下游的另一条沟塘公路头爬上山顶进行堵截,结果在那里没有看到昨天那帮野猪的蹄印儿,显然,这帮狡猾的野猪又折回去了,它们是在和我们玩儿捉迷藏啊。后来我们又走了半天才看见雪地上野猪的蹄印儿,那蹄印凌乱不堪,忽东忽西难辨方向。我们在山里阳坡和阴坡上兜了好几个大圈子,终于在一片密密的灌木丛中找到了它们的去向。可是天色已晚,不能再追了,我们必须留出天黑之前返回营地的时间。

老白说这里离“四十八公里大岭”不远了,翻一座山下去就是吉文至托河公路边的三八工区检查站。我打马向山顶走了一段,果然看见远处一座巍峨大山上防火铁塔闪闪发光,山脚下一条银带般的公路蜿蜒曲折,在茂密的树林中忽隐忽现。那就是我每次坐客车往返于单位和家的公路啊,此刻远远望去,心中油然而生莫名的亲切感,近十年来,我不知在那条路上往返了多少次!有一刹那,心中忽然涌起狂奔下山堵一台车直接回家的冲动。正神情恍惚间,没有听见老白的喊声,待回过头来才发现他已走远,打马急忙追了过去。

下了山,过大甸子的时候,风好大,卷起雪花漫舞,我们在马上摘下手套不约而同的翻下帽檐系好,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走了几分钟,两人睫毛上、胡须上都结了白白的霜……猎马出了一身汗早已结了一层盔甲一样的冰,猎狗们默默地跟在马后,不时的趴下来舔几下爪子。

太阳快落山了,天更冷了。

                                                     6

连续几天没什么收获,不免让我暗暗焦急,昨晚吃饭时喝酒都没劲了。老白还是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跟我没话找话的唠一些过去打猎的故事。我知道他是在极力的想调节帐篷里沉闷的气氛,就陪他聊了一会儿。后来实在是困了,出去吊了马,早早睡了。

这几天带来的猪肉和冻柳蒿芽以及干豆角丝都已消耗殆尽,鹿皮口袋眼看着一天天空瘪了下去。为了节省粮食,我们早晨就做些肉粥就着烤饼和咸菜,晚餐则是炖个肉汤,焖半个饭盒大米饭。今天早晨做饭时发现烤饼和冻馒头吃没了(有两次我看“乐波特”太瘦,偷着喂了几个馒头),我只好翻出带来的一点白面,在吊锅里用冰块化了些温水,洗净一个泡马料的大铝盆,撸起袖子坐在自己的草铺上和了一团面。老白在炉边烤软了一小块儿狍子肉,在狍皮鞍垫上切了,然后挂上吊锅倒上豆油,撒上一点葱花用狍子肉炝了个汤。我把面团醒了几分钟,然后继续揉,直到把面团揉得亮亮光光的,用猎刀切了一半递给老白,我们两就坐在各自的铺上揪起了面片儿……锅里汤水四溅,白气蒸腾,一会儿帐篷里就满是诱人的香气了。我得说,论吃手把肉,第一场雪肥瘦相间的野猪肉最香;但是做汤,则要数狍子肉味儿最浓了。

吃完饭快出发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一会儿工夫,竟越下越大了。我看老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备上了马鞍。按照猎民规矩,这样的天气是不该出猎的,一是因为下雪天在山上容易迷路,二是因为雪在猎马身上边下边化,然后又冻成冰坨,这样猎马到了黑夜会冻出毛病的。可是我们的给养已经短缺,顶多还能坚持两天。我们的确不能窝在帐篷里围着火堆给自己放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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