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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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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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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

宁夏,处于西北。干旱的西北,在人们的印象里总是风沙漫天,一片荒芜。我的家乡每每和人提起之时,也总是有这样的印象。这样的环境里并没有一片寂静,相反而言,这里有一大批人和植物坚韧活着,用自己的生命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城市化的今天,物质得到了极大的富足,更多的精品化蔬菜在超市市场源源不断售卖,可谓是琳琅满目,让人有很多的选择。到了不同季节,不同的野味在生灵的滋润下破土而出,以欣欣向荣之姿态遍满西北大地,人们总是要一尝其鲜,品味自然所自带的泥土芳香。食味,也是一大概括。

苦苦菜。苦苦菜是野菜,在西北总是一份不可多得的美味,亦可上席面餐桌。西北荒芜,却有这一种顽强之物种,其骨子里的韧劲使得它“春风吹又生”在这片西北的风沙干旱里。我的家乡就将其作为不可多得的美味,田间地头满是其生长足迹,梗系纵横交错,埋藏在松软的黄土之中,轻轻一拔即可轻松离土。此物最为生命力强,只要梗系尚在土中,只需一方甘甜水润,即可在萌新芽。不管多美味的食材,用最简单朴素的方法即可锁住其自然之风味。

母亲是常爱苦苦菜的,将其采摘而回,与父亲盘坐院中,将其挑拣一番后,就是母亲的主战场。苦苦菜在烧开的热水里断生,迅速放入备好的冷水桶中,使其快速降温,增强其口感的韧劲。待一夜过后,将其捞出,攥干水分,手握成团,放在阴凉或冰箱里保存。若要食用是,取出一团,将其切碎,放入蒜片、辣椒、盐、醋等简单调料,混合均匀,则就成为一盘美味珍馐。拌苦苦菜总是受到人们欢迎,一年之中也就那几月存在,总要尝一尝新鲜。生在野外,有了风尘仆仆的感觉,是菜园里精心浇灌的娇滴蔬菜难以比拟的,那种清香是由内而外自然生长之味。

苦苦菜大多都是凉拌,炒苦苦菜很少人会吃。苦苦菜可以做成饺子,也是十分美味。大多数地方,酸苦苦菜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母亲就是酸苦苦菜的忠实爱好者,也是最忠诚的实践者。将凉好的苦苦菜放入提前消毒好的罐子之中,将提前熬好的米汤冷却后缓缓倒入罐内,任微生物发挥自己的作用,气泡不断上涌,在时间的微妙里,逐渐发酵成一款美味。按照母亲的原话,用老浆水效果更加,味道鲜美。

和苦苦菜同时期的,还有一味艾草,我们一般只叫一个字艾。艾草在中国的象征里,都是具有驱邪的作用。在《红楼梦》里写过众多端午节场景,艾草、粽子是出现的常客。例如其中所讲的“蒲艾簪门”“插艾门上”都提到了艾草,所以艾草在插门也是衍成定俗的驱邪的象征物品。吃艾,就得用水去蒸,挑选最鲜嫩的采摘挑拣好,洗净后和上白面,放进锅里蒸熟,然后放入盆中抖散,吃时拌上辣椒油,甚是美味。

西北人是爱吃面的,会吃面的,我们这流传着一句话:“一顿离了面,心就瞀乱。”我们耳熟能详的莫过于兰州牛肉面、宁夏羊肉臊子面、陕西“Biangbiang面”等等,其中陕西更是有“面食大佬”的称呼,一百多种出名的面条可谓是碳水的天堂。

蒿子面,是故乡一大特色,更是被列入第五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沙蒿原是作为防风治沙的首要选择,在腾格里沙漠,众多沙蒿用网状梗系锁住沙漠的行进,让曾经黄沙漫天的地方变得沙退人进,逐渐适宜人们生活。在治沙之路上,人们秉着物尽其用的想法,将蒿籽与小麦相结合,造就了民间特色小吃——蒿子面。

在宋代曾巩的《隆平集·西夏传》中这样记载:“其民春食鼓子蔓、碱蓬子;夏食苁蓉苗、小芜(荑);秋食地黄叶、登厢草;冬则蓄沙葱、野韭、拒霜、灰条子、白蒿、碱松子以为岁计。”蒿籽作为天然的食品添加剂早在宋朝就已经开始逐渐使用。采得蒿籽,挑选其中最优质的,然后研磨成粉,与面粉进行特有比例的融合,才能和就一块十分恰到好处的面团。我惊叹于古人的智慧,千百年来,人们就地取材,结合当地文明不断研究磨合,创造出这一人间美味。

“长脖子雁,扯红线,一扯扯到中宁县。中宁丫头擀的好长面,擀得薄,切得细,提起来,一根线,下到锅里骨碌碌转,捞到碗里赛丝线。爹一碗,妈一碗,女婿子不在留一碗……”

这首歌谣,就是形容蒿子面的。要想蒿子面美味,其步骤是至关重要的,也就是说女子的手艺是第一位。

一碗面条,主要的步骤就是和面、醒面、擀面、切面、下面、捞面、盛碗和浇汤。一大块蒿子面团光滑水灵,草绿色的模样是它具有自然本色的象征,女厨师拿出一根短的擀面杖,从面中开始按压面团,让面团逐渐摊开,然后在擀面的过程中,不断更换更长的擀面杖,有时还会两根擀面杖同时出动,上演“双截棍”模式。面团在女厨师的手里逐渐变大变圆,逐渐从桌子边缘的大小铺满了整张大圆桌,看的人心中顿时有了一种由衷的佩服之感。女厨师将擀好的面层层叠起,像是金字塔一般,下长上窄。女厨师拿起刀开始切面,一把刀在厨师的手中十分听话,在上下的切动过程,面被切成宽窄相同的面条。女厨师将面条拿起在空中抖散、延长,一条条均匀饱满的蒿子面被放进沸水之中,骨碌碌转个不听,然出锅浇上肉臊子汤,一碗蒿子面就算大功告成。我是爱吃蒿子面的,肉臊子汤里的蒿子面显得是那样光滑美味,用筷子将其挑起,饱满的色泽在空中泛着凌波,缓缓送入口中。牙齿不断咀嚼面条,一股韧劲在齿间品味,香味在口中碰撞,味蕾得到美好的满足。

苜蓿菜,也是一大野味。在小时候,并不知苜蓿是何物,只知道有许多牛场种植苜蓿用来喂养奶牛,或是各家各户采来将其剁碎,均匀的与麸子、糠掺在一起喂养鸡鸭,却不曾得知苜蓿还能是一种野味,后来因为一些机遇平常到苜蓿菜,才知其中风味。小学时候,父母将我接到县城里上小学,苜蓿离我的生活就没有多少交际。城市化的发展,很多农村人都到城里谋生活,田里的众多地也被镇上的奶牛场承包过去,种满了苜蓿,实行专业化种植收采,村口曾经种粮食的地就变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绿油油的苜蓿地,每到春日的时候,苜蓿萌发了新芽,鲜嫩的苜蓿芽在春日的号召下逐渐苏醒,这个时候的苜蓿是最嫩的时候,能掐出水。苜蓿在水里断生,捞出,简单用醋盐辣椒一拌,就算是一盘春日限定的小凉菜。在宁南山区地带,还有一大美食特色叫做——苜蓿琼面,在这里苜蓿、土豆、小麦是当地最常见的农作物,也是最易得到的食物,人们因地制宜发掘当地常见食材,造就一种美味。

五月槐花香,槐花这也是食物。槐树在西北是常见的树,耐干旱,能够防风固沙,道路两旁全是它栖息的地方。槐花能吃,而且不仅是人动物也爱吃。人吃,是因为这槐树花有一股清香的味道,也像艾一样和上面粉,在锅里蒸熟,不需要什么任何佐料,吃在口里满嘴的清香,这也是其他野菜不可比拟的清香。动物吃,那就是蜜蜂,槐花蜜也是我们这一大特色,槐花蜜的感觉和其他蜂蜜的味是不同的,我的感觉是其中掺杂着一丝丝苦味,但是这种苦味是微妙的,有种忆苦思甜的感觉。小时候,几个队里就只有一个学校,学生也少,一共三个年级里学生也就不到二十个,每个年级一个老师进行教课,教授不同的课程。小学四周种满了槐树,我不知这些槐树是何年龄,我只知它们沧桑的枝杈在空中探望着未知的时空。每到五月,满树开满灯笼一样的槐花,那香气在我的心里一直荡漾,那是一股纯真单纯没有污秽复杂的香气,是我在成年的道路里跨越山河也忘却不掉的味道。

这些野味在我的家乡是常见的,也是经常食用的。地域不同,人们的生活习惯也差异显著。姥姥经常给我念叨,当年穷苦的时候,野菜也是充饥的粮食,只要是能吃的,都拿来填饱肚子,因为这也才能活命。现在物质美好,我没有经历过姥姥曾经的生活,对野菜都是尝鲜的好奇感,只是繁杂生活里想要探寻不一样的风味。这野菜,我与姥姥同吃,我是为了尝鲜,而姥姥确是追忆过往。

食味,既是尝新的味道,也是回忆曾经时光的宝物。这一味,唤醒的是曾经尘封的记忆,更是思想的洗涤,更是富足年代珍惜粮食的思想召唤。食味,意义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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