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饭

  大寒小寒，抱成一团。
       大寒小寒，杀猪过年。
       一夜连双岁，三更分两年。
       又是年终岁尾时。
       又一轮让人闻之色变的新型肺炎在眨眼的功夫席卷全国，几乎是一夜之间除去西藏和青海，所有的地方在临近年关的时候惶惶不可终日。一霎那好像是我们这个地球都充满了危险邪恶和恐怖，人们无处可去无处可逃了。
       因新型肺炎去世的基本上都是年龄比较大的。我看了一下新闻已经过世二十六人了。
       一来就是要命的。
       惊悸中儿子把住门一再叮嘱出门戴口罩，不要去人多的场合。为此他不惜高价买了几扎口罩。
        ……
       现在的新闻传播太快了，屁大的事一眨眼就到了千里（不，万里之外都不过分）。
        ……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间，便是人间好时节。
        ……
        我想起了这首蒲翁的诗。也就想起了那没有闲事的日月。
        因为回忆过去那是一种脱离了身体的幸福，一种满满的因为盛不下而溢出来的幸福。
        ……
        村里的人没有那么多的奢求。虽然那些年已经改变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千年传统。但是在血液里在骨子里仍然是农民的固有的本色。春播秋收冬种夏收是千年不变的规律。深冬里一应谷物在房里积的满满当当：红薯在院里的地窖里，苹果在房间里，一塑料袋一塑料袋整整齐齐的用旧毯子烂衣服什么的捂着。家里有个邻居串门玩耍的搬出一袋来，那金灿灿红彤彤的果挂着晶莹的水珠煞是漂亮。咬一口刺骨的冰凉沁入心扉蜜汁的甜意。咬一口汁液四溅，嘎嘣的声音格外响亮。
       家乡是山区没有大的集镇，只有在腊月二十三小年后的第二天在附近的村里有个古会。没有庙就叫赶集。不外乎就是在一条只有一车宽的村道上，在家户的门口席地摆着一些过年的用品：萝卜白菜小葱大蒜花生瓜子糖块罐头的……，集会上能摆着几个豆腐摊那是高级的年货了。在村里家家户户都可以喂上几头猪，而且纯粹的粮食和草糠养的，没一点什么廋肉精添加剂之类的，因此上卖猪肉的不一定有卖豆腐红火。当然了鞭炮是一定不能少的，那一家就是日子再艰难都要买上几个两响炮和几挂鞭炮，打上几斤豆腐买上几把海带，最后还得扯上几副对联才回家……
       杀猪了。村里几乎有一多半的家户杀猪。在家门口一块土埝边挖了一个锅灶，将村里那口大锅架好，熊熊大火一生着就没个停，满满的一锅水从发热到冒白气再到沸腾，边上的一张条桌血紫呼啦的，颜色都成了紫黑的，可见这张桌上送走了无数的生灵。只见三几个汉子 将一头二百斤左右的活猪摔在条桌上死死的压住，村里的杨屠夫脱去棉袄，一件粗棉褂子的衣袖高高挽起，嘴里噙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子，手指在嚎叫连声的猪下颚捋上几捋，待条案上的牲畜刚刚平顺一点，那刀子飞快地便攮了进去，一眨眼又抽了出来，一股鲜血喷涌出来盛入早已准备好的盆子里，在渐渐哀弱的惨叫声里，杨屠夫在猪的后腿挑出一道口子，用嘴使劲的往里吹气，直到猪的肚子鼓鼓的赶紧用细绳子扎住，然后翻到大锅里，左一下右一下右一下左一下，一股浓浓的腥味扑鼻，众人将猪倒挂在架梁上，杨屠夫手持一块褪毛石，沙沙的几下一条赤条条白生生的猪就挂在架梁上……
       一头又一头的猪在惨叫声中被送上了那张条桌……
     （时至今日，面对生活上的种种不如意，杨叔的属猪的二儿子每每感叹总有一句惊骇天下的名言：还真不如变成一头猪，吃了睡睡了吃，十个月后就滚蛋了。这句话如果让在老家年过八十的杨叔听见不知如何作想。生死轮回人是物非……）
       到了煮麻花的时候。村里庄户家那些年最不缺的就是粮食了，过年的时候磨的白面八零八五面（就是一百斤粮食磨八十五斤面，留十五斤麦麸），而是七零七五的精白面。不过那时的面里就是纯粹粹的面粉。这样蒸馒头煮麻花时面挺筋道的。
       麻花作为北方地区的特产，特别在黄河中游区域有着相当的声誉。这些年走了很多的地方，象江苏盐城天津的糖麻花等等，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个头那造型比起我们家乡的麻花，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麻花的主要工作就是和面：合面时的水要用温水，在水里加上盐花椒面之类的作料，老酵合面。每家每户跳开茬，今天你家明天他家，哪一家都得一天。相邻的关系好的十几个二十人在几张案板上飞快地搓着。那一·小块面能扯成一两米的面条一手整一手反上劲，那面条在案板摔得那是啪啪地山响，夹杂着人们的说笑声……在棉花柴熊熊的火焰中在浓浓的烟雾和油香中，年前的几天里飞快的过去了……
        扫窑除尘打扫卫生，猪肉炸豆腐合面蒸馒头，贴对联放炮，年三十到了……
        年夜饭是饺子。不管是肉的还是菜的，对于孩子来说似乎并不怎么重要，最揪心的事谁能吃住“压岁钱”。那是没有多的想法，就是大人们常常说的吃住饺子的“压岁钱”，老人能长寿，大人能多挣钱，孩子能学习好以后一定能考上大学，大男少女能找个好对象……。我们不管以后的事，就看那一碗饺子里有“压岁钱”。把每一碗的饺子翻来抱去用筷子扎，相面，挑来挑去的，可往往的总不在我们的碗里。失望和惆怅的心情能折磨一夜……
       （这些年包饺子时总会在饺子放上几枚硬币，并且保证两个孩子不论怎样都能吃到一枚喜庆的钱。因为也许至古到今就是为了心情舒畅）
        ……
        想想许久以前的事，我才知道人生的宝贵和价值，才知道在我们无心无肺的年月里，父母撑起我们头顶的天空，让我们无忧无虑自由的生活。当我们也有了孩子后才知道父母的恩情真的比天大，也才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许多许多珍贵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
唯一的就是善待我们这个社会善待我们每一个人。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间，便是人间好时节。



                                                                                                        2020年大年初一在家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