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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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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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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者之二:辣妹海霞

                                         上帝赐给人们两个东西:希望与梦想。    伏尔泰

  俗话说,七月果,八月梨,九月柿子红了皮。

  话一点没错。

  秋季是丰收的季节,也是收获的季节。对海霞来说,这话一点不假。暑假开学,她还是班主任,升为四年级的班主任。虽然暑假前和假期里她向校长和教务主任再三申请,想辞掉班主任歇上一学年,但是她也知道那只是一厢情愿罢了,只不过是在领导跟前耍耍任性撒撒矫情而已。毕竟自己年轻没什么负担,全班五十几个孩子,谁也没有自己了解的多。在自己三岁儿子身上的付出,恐怕比不上班上任何一个学生。如果真的不当这个班主任了,也许只是一时的痛快,时间长了还不定惹出什么事来。

   全班五十三个学生,男三十个,女生二十三个,不,二十四个,又来了一位插班生。其中十一位家长是有正式工作的,旱涝保收的单位。十四位是本辖区的资质生,其余都是转学生。五十四位学生中,有十一位是单亲家庭(其中只有两位失去父亲或母亲,其余都是离婚的。手续办没办不清楚,海霞也不好问,反正是家里留下的父亲多母亲少)。为了生计,这些三十左右的年轻人四处奔波,将孩子交给父母照顾,毕竟十岁左右的孩子还是离不开家长的看护和管教。海霞不明白,那些文化不高又没有正式工作的夫妻们离婚是那样的容易那样的简单,如列宁所说的杯水主义。每天放学回家总是会碰到一个女的,经常地碰到。家里离学校只有六七百米的样子,常碰到的机率这么高,特别是中午放学的时候。那女的穿戴奇异,脸蛋涂得煞白煞白,象小鬼一般,看不出有多大的年龄,别提多恶心了。后来在学校和别的老师说起此事,这些叽叽咋咋的女子们还将她讥笑了一番,人家那是做鸡的都看不出来。更有那一位同事说得更加活灵活现,如亲身经历一般。那女的接客甚广,收废品打短工的,二流子讨饭的阳痿不举遗精早泄的外地本地的通吃,大白天的都在屋里干那事。门是两扇门,中间缝大,一眼都看见赤条条的两堆肉······。说的海霞面红耳赤一阵阵反胃,忍不住干呕起来,惹得众人忍俊不住好一场大笑。海霞心里好一阵悲叹,没文化可怕,没脸皮更可怕。后来再见到那女的,海霞不由将脸扭在一边。黒馍爱包菜,丑人爱作怪。

  开学了,这些个三年级的学生,应该是四年级的学生了,又有了一位新同学。这位女学生也是个单亲的家庭,母亲出车祸去世了,父亲整天不着家,因此才从市里转回老家,海霞见过孩子父亲一面。那是人家邀请班里的老师吃饭。那是位三十多的男子,板头,敦敦实实的个头,留着个浓浓的倒八字胡,脖子上挂了一根小拇指粗的金项链,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夹,一副暴发户的模样。话多 见识广,但海霞还是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些许空洞无物的涵义。

  学校在开学前几天开了校务会,布置新学期的工作,调整人员,每个学期都这样的。但是校长有几句话还是有些不中听。据有老师反映,有些班不按时放学加班加点,加重了学生的负担。按时上下课,按时上下学,这是应该的也是对的。但是在工作中就有些行不通了。所以当校长问到海霞时,海霞也毫不迟疑,开口一二三说了一大堆理由。不知怎样说着说着扯到了校外补课班,海霞来了情绪,也不管众多同事的眼色,也不顾班里数学老师在扯她的衣襟,眼睛直直望着校长,实际上是说给某些人听的:我知道学校里我的班加班的多,因为我不能让学生在课堂上没有弄懂的问题带到校外,不能带到街上的补课班。现在这街上有多少辅导班补课班,我都数不过来。人家有没有教学资质,能不能辅导了学生我管不了,也没权利管。但我不允许我的班学生去外面补课。如果我们学校老师专职教育学生都解决不了的疑问让这些补课班去解决,我们这些当老师的也太没水平太丢人了吧。何况我听说有许多老师给学生指定补课班辅导班,必须去。难怪人家说学校的老师和补课班的人有交易,送一个学生抽多少钱,我不相信也不愿相信,因为我们的绝大多数老师不会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去做这个交易的。但是我现在相信了,因为我的班级补课的时间比别的班还要长,我都不敢保证真正让所有的学生学懂学通,何况那些个别暗示的班级。也许人家有天大的本事吧。所以今年新学期我一再申请不带班了。但是让我带班,我绝不会让学生一知半解的出了校门去那些补课班,那是我们当老师的耻辱,我不会把我的学生一推了之。

   海霞有点激动,微微喘不上气来,她环视了一圈会场,又接口道:按说现在又不排名次,成绩好一点次一点也无所谓,顶不济我多站上两次校务会刮刮这张脸罢了。可我习惯了,习惯让学生在学校把问题解决,那样我回家才心安理得。

   张校长是比海霞才大十岁的女性。是在工作上特别特别认真负责的领导,有时候不服人家那是不行的。所以海霞也不会在校务会上说这番话的,因为她知道校长的内心世界。校长在工作上会做一些花架子,那是做给上面看的给领导看的,但绝不允许基层老师也如此,带课老师的花架子会害掉一代人的。

  虽然有些人听了海霞的话很不高兴,但是却没一个人反驳。但是他们知道,这位泼辣女性的话虽不看脸面但上得了桌面。何况主席台上的那位才是这番话的真主,谁会去和校长过不去呢。

  果然的,说归说通知归通知,海霞还是老样子,学生的作业不能带出校门。连带的有些老师也不得不如此。要知道校长那不是闹着玩的。不怕成绩差,就怕你不干活,到时候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说心里话,海霞认为校长还是能看得起自己的。因为她看起你并不是你的脸蛋身材,也不是你的关系交际,关键是你的工作,你对工作的态度和工作的结果。海霞自扪论班风论成绩论工作在全校百名余老师中,在几十个班里,那成绩是有目共睹的。要不然,转学来的一些特殊户也不会蒙校长垂恩塞进自己的班里,也难怪海霞对校长说自己的班里是收破烂的杂烩班。

  说是说做是做。海霞相信一句话,乐观者发明了飞机。悲观者发明了降落伞。学校门口大街小巷的补课班甚多,也有好些个“半卦老师”到家里,海霞一概不为心动。当一位年轻的女子三番五次喋喋不休时。海霞终于忍不住了,铜铃大的眼睛直直盯着对方:明天我到学校推荐你到学校当这个班主任行不?此话一出,那位女子在明亮如昼的灯光下顿时面红耳赤呐呐的说不上话来。海霞板着脸继续道,我理解你们也不容易,都是想挣几块钱。可我为了你的几块钱,让我的学生带着问题带着疑问离开学校,那要我们这些老师干什么,混日子白拿钱?我真的办不到。我不会要你的信息费,也不会让我班上的学生去试验,我如果办不成,相信你们也不行的。

  放着自在不自在,腰里缠条烂布袋。

  放学排队点名后,有的班级年级就会一条道出了校门。而海霞的学生又会乖乖的回到教室。天天放学都会布置作业,谁敢说放学时都做完了。班主任那脸在教室里可是带有一股煞气的,没有人敢炸刺。好在数学课的李老师脾气可真叫一个好 ,好的泥人都没个土性,特别在对待学生的工作上。海霞许多次庆幸自己会遇上这样的一位比亲姐还要亲的女性,两个人搭配几乎天衣无缝。数学老师带语文课根本不用海霞操一点心。

  学生写作业时教室里静的没丁点声音,外面的喧嚣让海霞有点烦。暑假开学了,气温还是热的让人难以忍受。三岁的儿子捱不住困倦,又要喝水,又要上厕所,又是喊着肚饥。幼儿园就在学校里,早早的就放了学,在教室里自由无阻不管不顾的。海霞知道儿子的毛病,将一张空桌子收拾了一下将儿子抱到上面,没几分钟他便沉沉入睡了。

  海霞掏出手机拨了个号,悄声说了几句便挂了。

  这是位学生的家长,刚刚转来的那位女学生是他妻子的侄女,和他的儿子一个班。这位从农村出来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没有一点吸引人的地方。就这样的一个人却是中国散文学会省作家协会的人,写得一手好文章。今年六一儿童节,县上主管教育的县长书记(都是副的,但是没有人去加上那个副字)在校长的再三邀请下都要来参加庆祝活动,自然的教科局宣传部的各大单位都会来的。张校长格外重视,接待活动也格外认真。还专门让年级班主任找上几位文采好笔杆子硬的学生家长写上几篇歌功颂德的文章为学校争光添彩。海霞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打电话让这位学生家长来学校。那时正值夏季收麦子,海霞开上车接他下来,命令他两个小时写出一篇发言稿。因为两个直性人没那么多的客套。牛皮不是吹,海霞将现在学校的教学方式和教学管理笼统介绍一下,人家在办公室不离地方一个小时便交稿了。有点有面点面结合。通篇没有一个洋溢赞美的诗句。用事实用事例把自己把学校夸成一朵花。原先海霞并不认为带着孩子在学校补课有什么特殊的,但是当他看到孩子睡在课桌上就有了一种新的诠释,让海霞在心里都感觉自己真的了不起,立马的就是全国三八红旗手的后备选手。校长放学后巡视校园在校园大门口维持交通秩序,尽管是偶尔,但是自己说给他后,那篇文章给校长的小标题是夕阳下校长的身影。肉麻,脸红。但是张校长喜欢。结果全校几十位学生家长的发言稿白白浪费了感情。六一儿童节那天,校长的脸一直都合不拢嘴,以至于别的老师都说自己找了个枪手来讨好校长。后来海霞就称他为师兄。其实八竿子打不着的称呼,但海霞只喜欢这个称呼。

  给师兄打电话,是让他给批改作文和日记的。

  海霞师范上学时虽然喜欢语文,但不好动笔,也不爱阅读课外书。现在的手机电脑几乎代替了传统文字,海霞也不例外。四五十本日记天天有,作文也是一大沓,心里有点烦。小孩子的日记老是那一套,今天放学了,怎么怎么的······,看见了什么怎么怎么的······,一看就是从手机上抄的,标点符号都一样。海霞改不完也批不完,但那一个她都放不过,又管不过来。后来终于想到了那位师兄,可不是白叫的。时不时就抓了他的差。

  作家不是培养出来的。但是如果学生逐步丧失了写字的基本功能,那中华民族几千年的优良传统就会丢失殆尽的。

  师兄来了,直接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面前已放了一大沓的本子。从外面进来的数学李老师腼腆的笑了笑,一步一步查看学生的作业。显然的她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这是不是也在变相课外辅导,海霞没想过,李老师想没想过,她没说,别的老师更没有对着海霞说过,海霞也就无所谓了。至于师兄吗,他在心里可能从来没想过要辛苦费吧。因为海霞知道,他不是那种人。每次海霞去他那儿,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一些自认为受了委屈遭受不公平待遇的人,愤愤不平的诉说着,仿佛他是一级政府一级执法机关似的。给他递材料让他写材料,这呀那呀的烦人,海霞一会儿便想骂人。这些他的左邻右舍父老乡亲也不管他忙不忙,只管自己的天大的要事。有心的还会拿上一些家里的土产,苹果蔬菜的,大部分都是空着一双手的一次又一次。海霞急得两眼都冒火了,可这位师兄从不。不敢还是不会。所以海霞就敢这样做。

  天色渐晚,西边的天空出现红彤彤黄橙橙的火烧云,做完作业的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教室,海峡跟到大门口,目送着他(她)远去。就那样还得高声叮嘱回家别拐路直接回家。传言县城有的学校学生被人拐跑了,失踪数天。虽没接到教育局的通知,但谁也不敢马虎。

  当最后一位学生出了教室,师兄收拾还没批完的作业夹在腋下也走了。李老师和海霞才锁上教室。

  背着儿子,海霞感觉到儿子那肉乎乎的躯体随着自己的脚步一颠一颠的,心中马上就有一种踏实的感觉。虽然背上的儿子,总有一天随着时间的流逝会离开自己的。

  绚丽的晚霞,华丽的城市,匆匆忙忙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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