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前慈母在,浪子不觉寒
元旦,新年伊始,隔壁搬来一户新邻居。就一个人。
刚刚才三天,这位新邻居就和院里的人有了不痛快。
新邻居六十出头,墩墩胖胖的一脸横肉,黝黑的脸庞显得很瘆人。他的行李简陋的让人咂舌:一辆农用三轮车装了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一个蜂窝炉和简单的被褥就完了。他倒是很热情,见谁都打招呼,说话的声音很大,在院里耳朵边都嗡嗡的震人。
出租房就是和我们居住的地窨院门洞一排的房子。由于院里的建筑和房屋建筑时间久了,一片败落的景象,墙缝裂口墙灰掉落,加之下水道从房下穿过,房间里总有一股发霉的潮味,特别是门洞北那两间房屋一年四季不见太阳,所以不好租人。新邻居租好后,先是将房间全部粉刷一遍,地上又贴了一层地板纸,换上一盏大瓦数的灯泡后,到也亮亮堂堂像模像样。看得出新邻居还是个趟亮的主。
没想到我们却迎来了不堪的日子。
凌晨三四点钟,一种好似广播车里的宣传声音把人吵醒,呜呜啦啦的吓人一大跳。院子是个地窨四合院,存声,有点动静全院都能知道。
临近春节疫情有所增加,宣传车每天里不停在街上巡逻播放着防疫的措施。但是能在早上学生还没上学就出动还是第一遭,这就让人不耐烦了。
我躺在床上仔细聆听,那噪声仿佛就在院子里,又说又唱的,不像是政府的车。我起身下床出了门,怒气冲冲出门:家家都有户户上学的孩子,还大部分是小学初中的,这干嘛呢?
声音是从新邻居房里传出来的。冬季的凌晨是最黑暗的时辰,新邻居房间的 灯光打开半个院里都如白天一样,那台十六英寸大屁股的电视机许是把声音放到了最大音量。
我敲了门,不客气的敲门,声音也很大。
新邻居出来了,披着外套。当我大声的面如沉水的指责他,他好半天才回过神,嗷嗷几声。
电视的声音小了,虽然还能听得到,但毕竟不是那样的震耳欲聋。
白天还好些,晚上依旧还是那样,电视的声音老大,大的让人心烦。
没过几天,新邻居的花样又来了,大晚上的拿一个电钻在墙上打眼,这里一个那一个,电钻的轰鸣声刺耳,幼儿在睡梦里都直皱眉。怒火冲天过去,他还是那样,好大时候才嗷嗷的应几声。
几天不见,那间不到二十平米的房子又变了样:并排两张单人床,中间隔了一个木柜,前面的木床上方绷了两根掸门,墙上贴着大红的绣球,很鲜艳。
一个没有成过家的老光棍,还有着如此花花心。
没几天,新邻居又拉来一车家具 :一个轮椅,一个椅面开个孔的老年人专用便溺椅子。还有一大包袱的被褥。被褥拿下来就搭在院里的掸门上,不是很新但是很干净,白白的被里有一种隐隐约约时有时无的溺味。
一辆轿车停下,新邻居拉开车门,将一位满脸皱纹满嘴没牙但却一头黑发的老妪从车上慢慢背下来,沿着台阶一步一步下来,背回到他的房间……
院子里又多了台二十五瓦的喇叭。每天夜里都要播放几次。
但是邻居基本没人起床了。
冬日太阳的暖光洒满院里时,新邻居就会将母亲推出来,坐北向南晒太阳。九十多岁奶奶辈的老妪坐在轮椅上,两只手下意识的来回搓着,眼睛跟着满院嘻玩疯跑的孩子转动,时不时会来上几句咿咿呀呀的高嗓门:
……新邻居是个聋子!小时候感冒发烧得了脑膜炎没有及时治疗,后遗症是几乎没了听力。戴了高倍的助听器,还是个“半聋人”。兄弟姊妹五个,就他个不回全人,可也是最心细的人,老母亲几十年一直跟着他……
好些天,我总在浮现那位隔壁老人每一句都是几乎是吼出来话的模样。
大年初一中午,他在院里推着老娘转圈。院里碰面,我大声的问道:吃了吗?声音大的我都不敢相信。
吃了,米汤馏馍,豆腐烩菜!
新邻居一如往常笑眯眯的大声道,如军人报数一般。
我给他照了张相,他推着老人转圈的相片,胖墩墩的脸上阳光灿烂。
不知为什么,喜庆的日子我的双眼一片雾腾腾,鼻子也酸酸的,一句话也说不上。
尊前慈母在,浪子不觉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