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安的湖

齐安的湖

文/孙良言

（一）

不知佛之旨意，还是前世约定，两年后，似曾相识与不相识，一个个熟悉与不熟悉的面孔，竟然在齐安湖边相会。

起初，何以齐安定之湖名，倒是格外引起我的注意。后来，在《礼记·大学》里，我这才找到答案：“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普天下之太平，岂不是齐安了吗？齐安湖，单就这寓意就挺不简单！且别说水之潺潺兮，亦可濯涟的最高境界。作为文化人，在这样的地方，欲以文修此心者，欲以文正其心者，应该是有所禅悟的。

走进齐安。在这里，一个人，独自。慢步在长长的走廓上。清晨，可以听鱼儿，在水下窃窃私语。听树上的小鸟，不厌其烦的唠叨。说歌唱也罢！傍晚，看夕阳，把湖水染成金色，让金色的水，荡漾着金色的希望，化作阵阵清香，见人就亲上一口，看似有点放荡？不过，倒也显得有点亲切，与过于热忱。

这里。齐马墙，是拦不住落日的余辉的。镜心楼也藏不住流出的月光。小桥越湖沟，院落呈徽式。长廓荫树下，画舫湖心中。这一刻，不觉金壁辉煌起来！岸边，亭台楼阁的倒影，把水族的精灵给惊起了。一哄而散，慌乱逃蹿。

湖边的小草，已经开始褪色。岸两边的包谷地里，沉甸甸的玉米棒子，渐渐被苍老的桔杆拾起。

风吹过后，日渐枯萎的荷叶，见证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另一番气象。一回头，秋天来了。我们也来了。

（二）

我是二零一四年九月十九日下午来齐安湖的。这以前，我曾渴望，有这么一天。尤其在我独自一人，匍匐在铺满荆棘的山道上。奋力，向文学的金顶不断攀爬，不时感到疲倦。甚至有几分饥饿交迫之际。我越发期盼，倘若能到象齐安湖，或这样那样的地方，沐浴一下，接受一下心灵的洗礼，应该是不错的选择。尽管有这样的期盼，但凭自身的修练，我感知还有那么段距离。不料，却惊喜地接到了湖北省作家协会文学院的通知，说，经专家评审，同意我参加湖北省第四届青年作家高研班。这次主要是改稿、交流。天啦！那天，我特别高兴。

这次，能来齐安湖，我感觉纯系天上掉下个陷饼，且偏偏将我砸中。见面时，这才知道，大都是影响荆楚文坛的。有的甚至已成为全国文坛关注的人物。

古希腊唯物主义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可对文学的信仰，让我两次走进了同一河流。这是我的幸运！

两年前，在湖北长阳，我有幸“零距离”，见证了大师们的风采。使我在心灵疲倦的时候，越发感觉到，有股力量，激发着我。竭力地，划着一弯小舟，在文化的江湖里，孤零地闯荡。迎着寒风掀起的湖水，在黑暗中，看见一盏明亮的灯光，那是佛的灯光！在我眼前不断闪烁。也许佛缘未尽，或是某种神灵的恩赐吧！

（三）

齐安湖，是个与众不同的湖泊。虽说不很大，甚至在地图上，也难以找到。但她的清纯与自然，小巧与玲珑，干净与利落，幽静与安逸，朴实与大度，在世俗沉浮、尘埃厚积、纷繁杂乱、欲望膨胀、信仰缺失的时代，应该说，这是个可以让我们寄予梦想与希望的湖泊。甚至是个，可以沐浴心灵，净化灵魂的湖泊。是个可以放荡感情、放飞理想、缔结情愫，甚至是个可以与神灵对话，接受洗礼、值得膜拜的湖泊。是个可以出锦句诗篇、奇文妙语、美文才华、故事小说，甚至还可以出几个鲁迅文学奖、矛盾文学奖，或是诺贝尔文学奖的湖泊。

齐安湖，是有个性的！没有半点张扬，是个可以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湖泊。远远看去，就像个歪嘴的葫芦，漂落在一潭水域当中。给人的第一感观，既没有惊涛骇浪的英雄气魄，也不见浊浪排空的豪迈，更触摸不到他内心深处，映射在亭台楼阁上的春华秋月。可流露出的，却是那种清纯与自然。

清纯的是山、是水、是林子、是小鸟。还有那条毛色油光发亮的黑狗。自然得不需更多的矫揉造作和刻意的雕饰。这葫芦里装的什么、卖的是什么。夸张的说，只要你想要，怕里面都找得着。

就说这里的树吧，不多、不大、不粗、不细。却一根根出落得挺有精神，任凭风吹、任雨洒，任日晒、任夜露。都是这个样子。又各自撑管着一片天空，守护着齐安，这一方水土，牢记着这一方职责。互不干涉，错落在致，相得益彰，恰到好处。

（四）

齐安湖，是有灵性的。你看看，刚一踏上这雕栏玉砌的石拱桥，她就笑了。笑得特别灿烂，一伸手就可摸得着。显得特别热情。还没进门，她就呈上了，集日月之精华，吸天地之灵气，经严冬酷暑孕育出的，那满池的莲蓬、满塘的田藕。还有那满园的桂香、满树的柿子、挂满枝头的柚子。

齐安湖的灵性，在于这一湾湖水，以及湖水中，水族世界里的安稳日子。在于湖面上，来回游荡着雕梁画栋的龙舟里，远远飘来的龙船小调。以及湖底涌动的暖流，还有暖流里带来的股股力量。

齐安湖的灵性，在于这迎面扑而来的，挑着琉璃瓦的齐马墙，以及匀称地飘浮在水面上，分门别类，对角匀称，四角飞檐的楼阁，和倒映在湖水中，那曲径通幽、琉璃瓦搭起的长廓。哪个不是一首诗？不是一幅画？！

齐安湖的灵性，在于陈应松老师笔下的，力度、意象、逆行；在于王跃文老师如何将笔下的功夫，全部做在功课之外；在于付如初老师笔下的，格局、情趣，和可读、可感、可想，然后让人又想不明白；在于宁肯老师笔下的故事，对人物的服务、提炼、发现、设计、塑造，到根据地的如何建立；在于田禾老师笔下的喊故乡，以及对生活的厚度、情感的温度、思想的深度、语言的力度、灵魂的高度；在于李少君老师笔下的，对人性、自然环境的反思，还有从自我净化的精神，到自我心灵的满足；在于杨晓升老师笔下的，如何用文字给生命留下的记忆，让人从文字中找到精神的信仰；在于刘学明老师笔下的，如何将文字推向市场；在于黄孝向阳老师的笔下，如何从阅读当中吸取更多的营养；在于贾梦玮老师笔下的，艺术、勇气，以及石一枫老师笔下的，文学担当，和社会的传承；在于施占军老师笔下的，如何让文学带着黑夜出发，从黎明奔向明天，透过云层，看到湛蓝湛蓝的天空；在于邱华栋老师笔下的信息量，和特有的文字符号；在于张陵老师笔下的精气神，以及超越常人的体验。

这段文字，也许是……你爱怎么说，就说吧！不过，若干年后，再看看，是会有意思的。这短暂的十天中，发生过多少故事？你就不会被记忆迷失方向。

老师们走了！我们也到了该话别的时候。告别，只是对文学的进一步近亲。齐安湖是不会走的。她会将这一切珍藏起来。

就在我们高研班结业典礼刚刚结束，大家陆续离开的时候，白云飘飘的天空中，居然下起了几点小雨。雨点不大，属刚好湿润眼睛，或是潮湿心房的那种。

齐安湖，我心中的湖，湖中的齐安。

                    （原载于2014年第4期《新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