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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山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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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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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张选票

最后一张选票

锡伯河,一条清幽幽的河流,在大山深处流淌了几百年。

河南是潘家营,河北是杨家营。锡伯河就是楚河汉界,河南河北的两姓人家,几百年来,守着一条河,互不往来,相安无事。

杨家这边,有一片茂密的苇塘,旁边,几间简陋的房子,住着一个秦姓男人。男人五十多岁,守着一片苇塘,还有百十只鸭子。

在岁月的行走中,锡伯河逐渐枯萎了,露出大大小小的河卵石。中间潺潺流淌的河水,阻挡不了任何的脚步。有时候,鸡过来,鸭过来,猪也会趟着浅浅的河水走过来。两岸的人,却从不涉水过来。

几百年的村子,也渐渐衰落了。

河南的潘家营,炊烟越来越稀少,鸡鸣狗叫,也不那么凶了。

河北的杨家营,姑娘的歌声,小伙子的笑声,牛羊归栏时那种喧闹的声音,也越来越轻了。

秦老汉坐在门前的椅子上,喝着茶,看着苇塘里的雾气飘起来,又散开去,心里也塞满了迷雾。

几只鸭子伏在他的脚边,把又长又扁的嘴,插进翅膀里,一动不动。像是在冥想什么。

远处,有清风拂来。雾气散尽了,苇子飘飘摇摇,撩拨起他无限的心事。

他想起了那个姑娘。

那是十几年前,一个姓杨的姑娘和他相识了。那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恋,刻骨铭心。为了心爱的姑娘,他远走他乡,来到了这锡伯河边。

茶水凉了,喝进肚子,心都凉透了。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泪水从眼角溢出来。那是一个雾气迷茫的黄昏,他和她在这个苇塘里寻找鸟蛋,捉几条小鱼,给岳父母改善生活。可是,他泪流满面。每当回想起心爱的姑娘在他眼前慢慢沉入水底的情形,他就痛不欲生。

岳父母和家人不能原谅他,杨姓不能容纳一个外姓人在村子里。

他在锡伯河边盖了几间房子。他要守着这片苇塘,守着一个美丽的童话。

有人绕过篱笆墙,从门口走进来。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很少有人来到他的小院子。河南的人不会来,河北的人也一年不来一次。“姐,姐夫。”那人有些迟疑,不知是叫不出口,还是许久不叫,已经有些生疏了。来人是他曾经的小舅子。他愣了一下,手里的凉茶洒了一地。

小舅子走了,他却坐不住了。

河南河北的两个百年老村子,在合乡并镇的过程中,要合并成一个行政村。两个从来不相来往的村子,要成为一个村,共同推选一名村长。那可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潘杨两性自古不和,那是远近闻名的。现在要在一个村子共事,一条锡伯河好跨越,那百年的隔阂呢?千年的积怨呢?两姓人家都纷纷活动起来。他虽然不姓杨,但这一票,一定得投给老杨家,毕竟曾经是老杨家的女婿。

河对岸也有人过来,撂下一沓子钱。很强硬地说:“潘家需要这一票,绝对不能投给姓杨的。”来人意味深长地说:“自古姓潘和姓秦的就是一条心。”

他无法入睡,在床上辗转反侧。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上路,准备到山外的镇上住些日子。

在路口,他看见几个人站在那里。有他的小舅子,还有几个杨姓的人。

他返回家里,院子里也有几个人,几只被剁了头的鸭子。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对着几只血泊里的鸭子嚎啕大哭。有人冷冷地说:“嚎什么,几只鸭子算不了什么,人比鸭子金贵。”

他愣住了,抬头看看那几个阴阳怪气的人。

有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来到他面前,温和地说:“本来呢,我们也不是非要你那张选票,可是呢,昨天,我们族里一位老人住进了医院,恐怕是出不来了。”他停了停,见他没有反应,接着说:“这就严重了,两边的票数相等,你的一票就成了关键的一票。”远处的一个人高声道:“所以,你这一票必须投给潘家。”另一个人说:“你可要想明白了,姓杨的可没你想的那么亲,要是把你当女婿待,怎么会把你撵出来。”远处那个声音又传过来:“一票投过来,会有很多的钱,否则……”

鸭子都到苇塘里觅食去了,他一个人坐在河边出神。

傍晚,小舅子又来了,同来的还有村子里几位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拿来许多米面等生活用品。一位老人说:“村子里现在有许多空房子,如果你想……”他连忙摆了摆手:“住习惯了,哪都不想去了。”一位长胡须的老人语重心长地说:“我们总归是亲戚啊——听说对岸也来找你了?你可拿准章程啊。”

几天下来,他苍老了许多。鸭子也不明不白走散了不少。他一个人坐在河边,望着远方。这么多年,他突然有些想家了。

村长的选举如期举行,会场就在苇塘不远的河滩上。投票一轮一轮进行着,两边的票数旗鼓相当,只剩下最后一张选票了。人们把目光投向了秦姓汉子的小屋。

两边的人呼喊着他的名字,小屋悄无声息。

两边的人呼啦啦冲过去,小屋里空无一人。

姓秦的汉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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