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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山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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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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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谒孔子墓

在一个黄叶飘飘的季节,我们一行数人,来到了孔子故里,来到了这伟大思想家的安息之地,拜谒我们的思想先驱。

孔子被安放在孔林里面。那里古树参天遮天蔽日,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巍峨的牌坊,长长的甬道,一个一个列班站立的石像,来来往往的游人。这里既透出古朴悠远的气息,又有着世间的热闹繁华。行走其间,于现实之中,却生出许多的悠远思绪来。

按照惯例,孔子的墓地是可以选择“三孔”之中的孔庙的。选择了孔林,是想让这个思想家被更多的古树环抱吗?松柏是常青之树,所以,我们看到从进门到孔子的墓地,到处都是森森古柏,参天古松。这么多的参天古树,在别处还真不多见。不知道是因为孔子绵长的思想还是因为曲阜肥沃的土壤,这些古树历经几千年而愈发苍郁。或者,这些古树是负有使命的。它们郁郁苍苍,是想隔绝那些世俗的尘埃,让圣人的思想不被玷污;是想消解世间繁杂的虚幻,让人的本性返璞归真;也许,这些古树就是紧紧簇拥着那颗灵魂,让他静静安眠。

规模宏大的孔林,那么多建筑,那么多碑文牌匾,还有楼阁牌坊,真正属于孔子的,只是那么一隅,一碑,一墓而已。就像孔子身负的许多盛名,真正跟随他风餐露宿周游列国的,也只有孔丘字仲尼而已。生前并不得志,身后的显赫也只是留给后人的。而后面的人,仰慕、祭拜的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孔子了罢。

那么多的人,千里迢迢而来,到这里是看望孔子的,还是参观孔林呢?

孔林里的游人很多,但这一角落却异常寂静。

高大树木在秋风中静静站立,苍郁、肃然。被秋霜点染了的树叶无声地从树上脱落下来,悠悠的,在空中回旋、飘游。然后,悄无声息地落在孔子的墓地和四周的荒草中,堆积在已经有些残损的灰色方砖上,显出秋天的萧索来。环顾四周满目荒凉,只有秋日的阳光照在那些金黄的落叶上,泛出温暖的光泽。拜谒的人们,也从中获得一丝的慰藉。

一座不起眼的土堆,土堆上长满了萋萋荒草,荒草上落满了枯黄的树叶。如果不是土堆前那块简陋的石碑,石碑上那古朴的篆书,谁会在这里驻足呢?谁能想到这里安息着一颗伟大的灵魂呢?

满怀无限景仰之情,风尘仆仆而来。穿过巍峨的牌坊,走过长长的甬道,在那些石人石兽穿越千年的目光中,在一片秋光树影里,黄叶飘零如雪,却面对着一抔黄土,满眼萋萋荒草,我们这些前来拜谒的人,一时之间,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孔林、孔府、孔庙,在曲阜,在山东,乃至在全国,也是颇具影响的文化遗产啊。规模宏大,游人如织,名动中外。所以如此,全在于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却在我们的眼前,一个那么不起眼的地方,那么一个简陋的墓碑后面,安静沉睡。一睡就是几千年。我们这些慕名而来的读书人,忽然有些想不明白了。看看外面那些帝王将相,即便是一个稍有些钱财的土豪,哪一个不是生前极尽奢华,死后又极尽哀荣。恨不得将坟墓变成宫殿,将墓穴变成销金窟。即便不能永垂不朽,也幻想着让那奢华万古不绝。可是,这一层薄薄的黄土,就将一代圣人掩埋了。

在世人的眼里,思想远比不上钱财重要,还是思想永远不需要靠财富来装饰?

忽然就想到了列夫·托尔斯泰,想到了那篇《世间最美的坟墓》。奥地利作家茨威格在文中深情地写道:“我在俄国所见到的景物再没有列夫·托尔斯泰墓更宏伟,更感人的了。这将被后代怀着敬仰之情来朝拜的圣地,远离尘嚣,孤零零地躺在林阴里。顺着一条羊肠小路信步走去,穿过林间空地和灌木丛,便到了坟墓前。这只是一个长方形的土堆而已,无人守护,无人管理,只有几株大树荫蔽......”

那么我们眼前的这座坟墓呢?那个影响了中国几千年的思想家就静静地安卧在这里,一个圆圆的近乎荒芜的土堆。守护在身畔的是一块细而高而又极其简陋的墓碑,几棵疏离的古木。与那些巨大石牌坊,碑亭相比较,这墓碑,真得很简陋了。只有那几棵古树,才让我们这些后人们,稍感安慰。一种古木精神,似乎也带有圣贤气息。

孔墓规模宏大,长长的神道,神道两侧林立着威武的石像,一座座巍峨的牌坊显示出墓地非凡的气度。可是,这一切确乎都与长眠于此的主人无关,属于他自己的坟墓是如此简单。他静静地安卧在墓地的一个角落里,在那里静静地安卧,在那里静静思考。一如在诸侯割据,百家争雄的春秋战国时期,他选择了泰山,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开坛讲学,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静静地思索,思索着如何在一个被武力主宰的世界里,叫思想的光辉映照烽火连天的长空。

一抔黄土掩埋了一具肉身,千年的时光却无法湮没儒家的思想光辉。长眠于这堆黄土里面的人,生前颠沛流离,历尽磨难,穷其一生终创立儒家学说。死后文化物质遗产惠及千秋万代。虽然极其简陋,孔墓也应是“世间最美的坟墓”。

原来,思想的光芒是无法掩盖的。所以,用不着厚重与庄严。真理是可以穿越时空永远长存的。所以,也用不着与巍峨和恢弘争短长。托尔斯泰是这样,我们的孔子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更何况,列夫托尔斯泰对人类之贡献,与孔子相比,有如土丘比之于泰山了。

十三陵里面的帝王们,陵寝一个比一个规模宏大。可是,那些前去游历的人们,谁会在乎里面躺着的是朱棣还是崇祯呢?还有谁会在绵延近百里的明十三陵前,去缅怀那些帝王们的丰功伟业呢?似乎,陵寝是否规模浩大,与身价有关,却无关思想。想起了一首小诗:“焚书修陵筑城墙,求神拜佛渡汪洋。始皇后人今何在?不及孔孟香火长。”

站在孔子墓前,聆听秋风飒飒而过,岁月的落叶在时空的隧道中纷纷飘落,俯身拾起一片落叶,凝视叶片上那经纬脉络,风霜浸染,深绿浅黄。或许,你会从那隐隐约约的脉络中,读到齐鲁大地上那扬起的风尘覆盖了崎岖的山路,有一个奔走呼号的身影,在刀枪剑戟中闯关过隘;你会看到烽火硝烟弥漫的城头,有一双焦虑的眼神,注视着城头变换大王旗;你更会看到一身瘦骨,满身疲惫,备受冷落的落魄之人,在简陋的柴房奋笔疾书;你会看到一个不甘寂寞,不识时务的人,在诸侯割据,诡计盛行的时代不遗余力地宣扬他那“仁义礼智信”的儒家学说。那就是孔子,我国最伟大的思想家。一个安安静静在一抔黄土底下的人。

一个孜孜于思想学说的人,又如何能够家财万贯呢?一个积极倡导仁者爱人的儒家学者,又如何能够跻身于庙堂之上,用一种学说去建功立业呢?自古儒冠多误身。这样说法,也许是从孔子始吧?生前没有多大的光环环绕,死后极尽简朴极尽安静,似乎也说得过去。耐得住寂寞的人,才会产生思想。思想是用来潜移默化的,一切招摇奢华,都是非理性。

春秋战国时期,是我国思想高度繁荣的时期。那个时期的思想家,哲学家以卓越的才能和睿智创立了一个个伟大的思想体系,为我们中华民族以及全人类都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儒家学说”、“道家学说”、“墨家学说”、“法家学说”等等,其中对中国乃至人类影响最大的应属孔子创立的儒家学说。

为宣扬儒家学说,在诸侯林立,杀伐不止的年代倡导“仁爱”,其行唯孔子可为,其心唯苍天可鉴。“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作为一个思想家,为其理想而牺牲所有,付出一切而壮志难酬,古今中外大都如此。屈原是如此,孔子也是如此。在一个国家的权力操控在武力之手的时代,一个思想家,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到头来只落得空负经天纬地之才而报国无门,望风嗟叹。生前郁郁寡欢,到处碰壁,死后却名扬天下万人景仰,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和讽刺。

落叶仍在不停飘零,映着秋阳发出炫目的光,在空中飘飘洒洒,像从天宇间散落的思想碎片。墓碑的顶端静卧着几片金黄,已有些枯萎的树叶。微风掠过,叶片在“刷刷”旋转,似乎将历史与现实衔接。似乎在告诫前来瞻仰的人们“朝闻道,夕死可矣”;告诉人们,思想,对一个民族的重要意义,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意义,对一个人的重要意义。

我们不必大兴土木,用巍峨和庄严来彰显一个人物的伟大;也不必焚书坑儒,用愚昧和无知来限制思想文化的传播。人类要进步,要发展,离不开思想和智慧。智慧的结晶来源于朴素的思想,而思想是无法压制的。一个伟大的民族不能没有自己的思想家,思想家就是一个民族的骄傲,就是一个民族的旗帜。郁达夫曾在《怀鲁迅》一文中写道:“没有伟大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我们的民族从不缺少伟大人物,所缺少的是对待伟大人物的正确态度。

重视与爱戴,可以是一种深沉的朴素。

秋阳隐没于大山的后面,灿烂的余光却更加强烈地映射到空中,一片温馨的橘红笼在孔墓和我们的身上。树上那几只大鸟,也一身橘红,像是秋天硕大的果实。

我们静静站在孔子墓前,像墓前的那块墓碑,像墓地那几棵苍老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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