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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山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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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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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敲窗

内蒙古·孙国华

明月来了,静悄悄的,轻叩我的窗。

就像有过约定,我一个人在屋子里轻击键盘的时候,那轮月,就如期而至。这么多年,那月从没有告诉过我,什么时候会来。但我知道,在我一个人有些寂寞、有点忧伤的时候,月会来。或者在我怀揣满腹心事,需要倾诉的时候,月也会来。它总是那样悄无声息地,柔柔地过来。用它那清澈的眸光,轻轻那么一瞥,我就会感觉到,明月来敲窗了。

明月敲窗,不像那雨,絮絮叨叨凄凄沥沥,或者那么心急、那么莽撞;也不像那风,断断续续时轻时重,或者那么尖锐、那么粗鲁。明月总是那么轻柔地来,就像是一片羽毛,一朵花影,自自然然地来到你的窗前,走进你的屋子。无论是怎样的窗子,雕棂花窗也好,简约如镜也好,明月的光,都会将你的窗子,描摹得如诗如画。

现在,月光就是这样轻敲我的窗,用那皎洁的光。

先是那么盈盈一握,瞬间就泼洒开来,落在我的窗前,落在桌上一摞一摞迭起,或者散乱的薄薄厚厚的书籍上面,轻盈而优雅。我的目光落在那清幽的月光上面,难以移开。目光和月光,恰似多情的故人,交融在一起了。无需语言,无需动作,光与光叠印,似心有灵犀,脉脉含情。然后,月光深情地抚着那些书籍的书脊或者封面,在那些行书、楷书,或者隶书的题字上面,柔柔拂过,留下清幽的光,明明暗暗,深深浅浅。似乎在告诉我,我读过的,它也读过;我喜欢的,它也喜欢。一缕月光,在我写的一本书上面,停留了足够长的时间,似乎想用它那千年的目光,审视那本书的厚度与分量,似乎想用它那饱含沧桑的目光,把那些文字一一记录下来,交给岁月,让时光去验证。我有些惶恐了。有些文字,能够经得起时光的考证吗?

月光渐渐明媚起来,室内清幽一片。

在月光里,我走到窗前,推开窗,看窗外山川景物。远山肃穆,像是一条深深浅浅的墨线,勾画在月光底下。山峦的下面,是一条条纵横宛转的树林,沿着山脚或者河流,由远而近,从模糊到清晰。小河,在静默的山川里面,闪着细碎的银色的波光,似乎在向那皎洁的月光致敬。高楼的窗子闪闪烁烁,街道车行如水。一切,在月光底下,恍然如梦。

此时的明月,不知敲开了多少人家的窗子。

无论是山野人家,无论是高楼大厦;无论是浸染了岁月沧桑的古拙,还是明亮如新的简洁,明月都会去敲开。它从来不会去关注窗子的模样与结构,不去在意窗子的新旧与大小,该敲开的时候,都会准时敲开。就像阳光给人温暖一样,月光也会给人一片安宁。在一片清幽的月光里面,屋子里的人,才会安然入梦。

月光是宁静温柔的。月光有足够的耐心去关注一个个王朝从盛到衰,关注一个个人从生到死。一个个王朝灭亡了,一个个人衰老了,明月也不曾老去。

明月会不会老去呢?小的时候,在那清凉如水的夜晚,妈妈摇着蒲扇,为我吟诵着:“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的时候,看天上一轮明月,那样光洁圆润,就问妈妈,我长大了,月亮也会长大吗?妈妈说,月亮也会长大。当我老了,月亮也会老吗?妈妈笑了,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我长大了,却不知道,月亮究竟老了没有。也不知道,每一次敲窗的明月,是唐诗还是宋词,或者是更加久远的古诗,或者是依稀可以望见背影的清人的叹惋呢?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纬。”皎洁的明月,轻敲古人的窗子,清澈的月光,在屋子里漫步,映照着轻薄的床帐,温柔且薄凉。那个时候的明月,是什么样子呢?年轻,俊朗,温柔多情?我想,肯定要比唐朝轻敲李白窗棂的明月,要年轻许多吧。在李白思乡情切,夜不能寐的时候,那轮唐时的明月,去轻敲李白的窗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因为李白这首《静夜思》,唐朝的明月就被赋予许多的情感,让人联想颇多,感怀颇多。举头望,低头思,是天上一轮明月,屋里是满地青霜。他起了相思,起了苍凉。唐朝另一位著名诗人杜甫就有“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之句。月亮,还是故乡的最多情。只是,唐朝的明月被诗人们赋予这么多的情愫,怎能不因情而逐渐苍老呢?我想,唐朝的明月,一定是比秦时明月苍老许多了。

月亮也肯定会老去的。所以李贺才会说“天若有情天亦老”。天有情,月岂能无情。是啊,背负了那么多情感,焉能不老呢?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其实,草木也是有情的,否则,怎会岁岁枯荣,年年萌发呢?

天地也是有情的,世间万物,哪一个,又是无情的呢?明月是有情怀的。就连那个以豪放而著称的苏轼,也在他的《水调歌头》里面,慨而叹之:“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明月的阴晴圆缺就是人的悲欢离合,就是月亮的多愁善感。多愁善感的的明月,又如何不逐渐老去呢?有了情感的明月,虽然会同岁月一起老去,然而,却更加让人感怀,让人怜而爱,亲而近之。

所以,到了清代,到了纳兰性德的笔下,明月就不仅仅是用来抒怀言志的借托之物,而是成了与人同样,具有悲欢情感的对象:“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看来,因为倾注了太多的情感,清代的明月,相比于唐代,更加的苍老了。“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昔昔长如玦。心中该有多少缺憾啊。这么多缺憾在心中,又怎能不苍老呢。

对面高楼的窗子,亮着。有一女孩,在窗子里埋头读书,举头望月。月光亲切照着那扇窗,窗子里的人。不知道,那窗前的明月,在女孩的眼里,是唐朝的李白,宋代的苏轼,或者是清代的纳兰呢?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无论我们今天当头的明月,是不是曾经朗照古人的明月,明月敲窗,我们就应该拥抱月光,用那宁静与皎洁,一洗胸中之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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