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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山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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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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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一条河流有关

与一条河流有关

锡伯河,从西部高原而来,将赤峰城一分为二。河南是红山区,河北是松山区。

我家就住在河北的松山区。每天,都要经过锡伯河,到河那边的学校去读书。那时候,城市不大,红山区比较繁华的地方,也只不过几条街。过了河,河北地区,都是平房,属于农村居民。鸭子河,下洼子,穆家营。虽然只是一河之隔,严格说起来,河南边的红山区,才能称之为城市。一座塞外小城,方圆不过几十里,纵横不过几条街。与今天的赤峰城相比较,有天壤之别。

锡伯河,是一条有着悠久历史的河流。发源于喀喇沁旗西部内蒙古与河北省交界的茅荆坝。说起“茅荆坝”在河北和赤峰还是很出名的。以“坝”为界,“坝”的那边是河北,“坝”的这边就是我们赤峰境内了。我曾经几次去过“茅荆坝”,最近一次因为导航的原因,被导去了河北的茅荆坝,可惜,由于疫情的原因,闭园了。如今赤峰的“茅荆坝”已经开辟为“森林体验基地”,成为人们休闲养生的好去处。锡伯河在辽代、元代称阴凉河,清代称石碑河。因为鲜卑人曾经游牧于锡伯河流域,蒙古语称为锡伯高勒,汉语为“锡伯河”的意思。随着蒙古人的势力不断扩张,逐渐强大, 晚清的时候,正式更名为“锡伯河”。

锡伯河在其发源地美林镇境内由三条支流汇合而成,一路跌宕山野,自西南流向东北至赤峰注入英金河。同赤峰境内其他河流一样,千百年来,这条古老的河流奔涌不息,见证了这块土地上各少数民族的迁徙与兴亡、融合与分离;见证了这片土地上的金戈铁马、烽火硝烟;见证了一个个部落、一个个政权的建立和消亡。自然,这条悠悠的锡伯河,承载着历史的苍桑,也孕育出了丰富而厚重的古代文明。匈奴人、乌桓人、鲜卑人、契丹人、蒙古人......一个个灿若星辰的名字,在塞外的天空,熠熠生辉;一个又一个曾经繁衍生息在这片古老土地上民族,都留下了他们清晰的脚印,让这片塞外之地,千百年来,不曾冷落,不曾寂寞。不但为我们留下了“契丹文化”的历史之谜,还孕育出了“兴隆洼文化”,“ 夏家店文化”。当它向东注入英金河的时候,又共同孕育出了闻名遐迩的“红山文化”。

母亲河,其责任不仅仅是孕育,还有繁衍与融合。锡伯河不仅仅孕育出了一方肥沃的土地,还孕育出一种独具地域特征的民族文化来。无论是兴隆洼文化,夏家店文化,还是红山文化,都是草原游牧文化与中原文化完美融合的结果。在大街小巷,你可以听见高亢苍凉的蒙古长调,听见马头琴那悠扬激越的曲调,也可以听见字正腔圆的京腔京韵,听见京胡二胡的婉转低回、如泣如诉。就像锡伯河,带着草原的风情,带着蒙古高原的原始风貌,一路逶迤而来。然后,浩浩荡荡进入广袤的松辽平原,融入了中华版图。锡伯河,就是赤峰的母亲河,几千年来,不断创造着,又不断融合。让赤峰这座城市,有着独特的韵味,又处处蕴含着中华文化的底蕴。历史,就是一个不断创造,不断融合的过程。

如今,我时常会跨过锡伯河,到城南去。只不过,那条流淌了几千年的锡伯河,那条孕育了一个又一个民族的锡伯河,那条创造了悠久灿烂古代文明的锡伯河,却不见了粼粼波光,不见了那经久不息的涛声。只剩下,年年蔓延,岁岁枯萎的蒿草,顺着河道,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历史,除了创造,还有毁灭吗?

锡伯河,几千年来,滋养了一代又一代人,孕育了一座又一座城市,与两岸的人们,同生同息,连绵不绝。然而,时间走到今天,呈现在我眼前的,却是一河道的蒿草,在阳光底下,静默无语。我们这些人,沿着河堤,走过来,又走过去,也是无语。

我们不知道说什么。我们可以追逐锡伯河那曾经粼粼波光,去缅怀往事吗?

我们曾经的学校,就在锡伯河南边不远的地方。至今仍然在那里。

那里,曾经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

一座很大的校园。几排红砖红瓦的平房,由西向东,整整齐齐排列开去,严谨有序。侧面,是一个宽阔的操场,跑道、器械、各种专业的球场。上课时,除了朗朗读书声,就只有房前的垂柳,围墙的白杨,在微风里,飘飘荡荡。下课铃声响起,操场上立刻热闹起来,欢快的声音与锡伯河的涛声,遥相呼应,起起落落。

学校的后面,是一大片树林。以柳树居多,间或有几棵榆树,几棵槐树,几棵梧桐。这片树林不知存在了多少年,陪伴着一条奔流的锡伯河,陪伴着一座安静的学校,春荣秋枯,安静而安详。站在堤坝的高处,遥遥望过去,一条河,由西向东,逶迤而来,穿城而过。它的身畔,则是同样逶逶迤迤的一带树林,自西向东,穿城而过。锡伯河是一条幽静的蓝,两岸堤岸的两侧的树木,则是一带茂盛的绿,在青砖红瓦的城市间,缓缓而来,又缓缓而去。娴静而柔美。

树林将学校与锡伯河恰到好处地隔开,一静一动。一个在讲述过去,一个在书写未来。一个是流动的岁月,一个则是在积淀岁月;一个将这座城市带向岁月的深处,越来越厚重,越来越古老;一个则是让这座城市走向未来,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充满活力。树木的作用不仅仅是生长,还有记忆。树林里面古木参天,一棵一棵的,枝干粗粝龟裂,而枝条,却是柔软而新鲜着。年轮负责记忆,枝条负责生长。就像那滔滔不绝的锡伯河,就像那学校里的学生,一边沉淀着,一边鲜活着。就像这座城市,厚重的历史催生着活力,在厚重的积淀中焕发出不断前行的动力。这一切,树木都记得。每一棵树都记得。

学校在,锡伯河也在。倘若树木不在了,关于学校,关于河流的记忆,还会在吗?

闲暇的时候,我们仍然会沿着锡伯河的堤坝散步。一边行走,一边寻找往昔的印记。锡伯河的北岸,由几个村子组成。鸭子河,下洼子,穆家营。这些都是一些具有历史沧桑感的名字。从这些名字中,就可以感受到这里的环境特征。这里,水洼子很多,养鸭子的人很多,树木茂盛。闲暇时光,用苇子编席,用柳条编筐,人们生活很富足。从锡伯河的堤坝下来,就是一个个纵横交错的水洼子。芦苇,柳树密密麻麻,一群群鸭子,穿梭于苇塘柳丛之间,嘎嘎的叫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很有一些江南水乡的韵味呢。不知道是这纵横交错的水塘,为锡伯河提供了充足的水源,还是川流不息的锡伯河,让这洼地,一池一池的水,永不枯竭呢?

每天上学、放学,我们都会穿行在这条小路上。先是穿过一片高高的玉米地,然后,过苇塘,绕柳丛,曲曲折折一路过去,上桥、过锡伯河,再穿过那片古柳森森的树林,就到了学校。放学,再原路返回。每天都是一样的路,但一路的风景,仍会不同。特别是夏天,庄稼长高了,洼地里的苇子,柳树丛,也忽忽悠悠起来了。鸭子很多,水鸟也很多。有时候走在着走着,突然就有鸟儿惊起,扑拉着翅膀,“嘎嘎”地从苇塘飞出来,又落到远处的柳树从中。接着,就是一群水鸟,各种各样,拍着翅膀,发出各种各样的叫声,在水洼的上空,起起落落,飘飘忽忽。运气好,会在苇塘里,或者柳树丛中,发现一窝鸟蛋,浅白的、淡蓝的、或是花皮的,大大小小圆圆润润。惊喜着,叫喊着,小伙伴们一哄而上,把那一窝鸟蛋,分而藏之,又散发出去,围着苇塘、柳树丛乱转,期望被同样的好运气撞上。太阳落山了,水洼子黑下来,伙伴们才恋恋不舍回家去。

一切都成为遥远的记忆了。那古木参天的树林,那水鸟翔集的苇塘,还有那锡伯河粼粼的波光。

堤坝上散步的人很多,有老人、孩子,有跑步的年轻人。一切设施都是新的。绿色或者红色的柏油路面,沿着锡伯河两岸铺设,穿洞过桥,无障碍,骑行或者步行,可以随意到达城市的任何地方。路的两侧,行道树、路灯、观景台、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都显示出城市规划中,人们对堤坝的重视与爱护。从两岸的堤坝下去,就是高楼,就是宽敞的街道,车水马龙。但是,绿带一样沿着锡伯河蜿蜿蜒蜒的树林,不见了;一洼一洼闪着眸光,一丛一丛笼着鸟鸣的池塘苇丛,不见了;河道里锡伯河那不息的涛声,那涛声里面的花香草气,也没有了。

我站在堤坝上,一阵风呼啸而来,一河道的蒿草,起起伏伏浩浩荡荡。那是锡伯河曾经日夜奔流的身影吗?涛声远去了,像是一个梦。曾经来过,却又难以捕捉。

锡伯河,用了几千年的时光,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民。从匈奴、鲜卑到契丹、蒙古人,再到我们这些生于斯长于斯的赤峰人。可是,我们却只用了几十年的光景,就让一条古老的锡伯河,暗淡、断流、干涸、销声匿迹。

往事如梦,难再回首。

我在锡伯河的堤坝上行走,看着一河道萋萋荒草,不知道,这里,还应不应该叫做“锡伯河”了。

补记,这篇稿件发表的那年夏天,锡伯河终于重又有了河水,有了曾经的波光荡漾。一个夏天,水草围着流水丰茂着,水鸟在水草间起起落落,人们在堤岸上来来往往。锡伯河,以流水的姿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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