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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山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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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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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入梦

往事入梦

一夜梦中醒来,梦境里的那些人和事,似真似幻,在脑子里萦绕,久久无法入眠。忽然就想起一阙词来,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刚刚梦里那些人和事,是潜意识里曾经千百次寻找的吗?寻找无果,然后,就联翩入梦了,在那灯火阑珊处。

回头看看窗外,青白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虚虚实实,散散漫漫。似乎确认,此时的确是刚刚从梦中出来,所有的,那人那事,是梦,也似乎是曾经的过往。就像打开一个窗口,许多往事,飘飘荡荡就来了。就像掘开一个缺口,久远的思绪,丝丝缕缕就来了。就像那风,那雨,冷冷暖暖,远远近近就来了。

竟然是几个从未想起的人,不约而同在一个月光朗照的夜里,联翩而来,毫无征兆。那人那事却是清晰可忆,一切,恍如昨日。

果然是梦里寻他千百度吗?

1、小卞

办公室来了一个女孩,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头扎一双羊角辫,清清爽爽精精神神。有人喊她“小辫”。我回头,看向那女孩。“小辫”,很奇怪的称谓。那时,年轻女孩大多扎羊角辫,马尾辫,或者齐耳短发。我看着女孩头上的辫子,并没见有任何奇特之处。女孩也恰好看向我,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清澈明净,妩媚可爱。

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女孩有些羞涩地转向身边的人,余光却是不时飘向我。我收回目光,低头批改作业。有轻盈的脚步过来,然后就是一抹幽香,淡淡的,却又那么清晰地飘过来,是一缕处女的香。你好,我是“小辨”,轻柔悦耳的声音传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我面前。我有些讶然,急忙起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伸出手,轻握那白净的手指。清凉,柔若无骨,却又有一种触电的感觉。

我知道,你是新来的老师,我是镇上广播站的播音员“小辫”,我们算是认识了。说完,调皮一笑,转身出去了。

恍然大悟,她就是每天准时叫醒人们耳朵的那个声音,那个柔柔,暖暖的,那个早就熟悉的声音,却一直未曾谋面的播音员。突然有些心动。果然是声如其人。每天清晨那流水一般清澈入耳入心的声音,就是那个人儿,字字声声吐出来的。就像一粒粒种子,植入心田,就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了。声音也是可以住进心里,隐入百骸之中。

果然是浑然天成,上天赐予一个银铃般嗓音,又如何不赋予一个姣好的面容呢?有了天使般的容貌,又怎么可能不长成一个魔鬼身材呢。有时候,上天偏心得很,恨不得将天下的美,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就像那圆润的月,就像那绽放的花朵。

这样痴想着,张老师走过来,伸手在我眼前晃晃。喂,想什么呢,魂还在么?我脸红了,讪讪坐下。那个女孩为什么叫“小辫”呢?辫子小吗?张老师瞅着我,半天笑了。你小子的魂被人家勾走了吧。顺手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卞”字,不是“小辫”的“辨”,人家姓“卞”,懂了吗?下次约会的时候,别错了。我的脸又红了,说什么呢,刚刚见面。

几位年长的老师看了过来,现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低下头,拿过桌上的作业,不去探究那些意味不明的笑。

我在镇里中学教书,小卞在镇广播站播音,相距不是很远。

相知,天涯海角也不过咫尺之间,何况也只是一街之隔。

人有时候的确很奇怪,人海茫茫,即使每天面对面,每天都身处一个空间,却不曾多看一眼。相识,却从未相知。有人在茫茫人海里只是那么不经意的一瞥,就从此放不下,藏进心里,难以忘怀。就像一首歌词里唱的那样: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或者就是佛说那所谓的“缘”吧。或许,真的是我们曾经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或许是我用一千次回眸,换得今生在你面前的驻足停留。

我不知道。

说起这些的时候,小卞看着我笑,只是轻柔地说一句,我不知道。

然后,站在我面前,扬起脸,月光照下来,皎洁、清幽。鬓丝眉眼,都跳跃着晶莹的月光,不染一丝尘埃,就像月宫里的仙女。也许,我就是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才换得如今你站在我面前。如耳语般的话语,却清晰渗入我的心里。

她是本地人,学校多了一位城里来的教师,她应该是知道的。但我知道她,的确从那天开始。但是,似乎就像故友相逢,没有一点点疏离的感觉。这就是一见如故吗?当然,或者可以用一见钟情这个词语。只是,我们现在,真得可以用这个词语了吗?

小卞摇摇头,眸子里有星光闪烁。我不相信一见钟情。见我神情有些暗淡,她抿嘴一笑,眨眨眼,我相信有缘千里来相会。你看,我在这里,你在千里之外;你不来,茫茫人海,我怎么会遇见你。

我抬起头。她载笑载言,巧笑倩兮,顾盼生姿。

那些日子里,我的生活充满了阳光。眼里是她,笑里是她,书里也是她。可是,她从来未曾入我的梦。

后来,他突然消失,就像一阵风,从眼前过去,不知所踪。

这么多年了,辗转千山万水,一眼烟波浩渺,一眼山高水长。自信什么都可以拿得起,放得下。不会为情所困,不会为名利所累。可是,当你果真翩然入我的梦的时候,却恍然,曾经以为放下了许多,却原来,从未真正放下过你。

我想起了仓央嘉措的诗句:你穿过世事朝我走来,迈出的每一步都留下了一座空城。我骑上我的白鹿,白鹿踏着尚未落地的雪花。轻如幻影。本来是去远山拾梦,却惊醒了,梦中的你。

本想安然入梦,却未曾想,惊醒了,梦中的你。

2、小蓝

梦真得很奇妙,你日思夜想的,不一定就会走进你梦里。从来未曾想过的,却不知什么时候,就悄然入梦了。小蓝就是这样毫无征兆地进入我的梦里来了。

陆游曾有诗句云:“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陆游是写给他亡妻的,悲悲切切。在我的梦里,小蓝却是微笑着,风情万种。

那梦格外清晰,就像之前她站在我面前,眯着眼,看着我。

那是她特有的样子,我百看不厌。我们站在阳光底下,头顶是阳光,肩头是阳光,身边树木花草都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她逆光而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眯起来,那迷人的五官愈发精致立体,发梢在耳边轻扬,有一缕黑发散落过来,袭在脸颊,就像那幅唯美的画面。唇是饱满的,似乎有阳光在唇边流动,一转眼就消失了,只留下一抹妖媚的惑,还有灼人的温软。

我的目光躲闪,唯恐一不小心,就会陷入一个漩涡,难以自拔的诱惑。

她有了一闪而过的得意,走过来,如同阳光里随风摇摆的柳枝,袅袅娜娜,阳光灿烂。伸出手,挽住我的胳膊。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回家。

我们相遇,极其偶然,就像书里的情节。

我从外地回来,从车站匆匆往外走。她亦刚刚下车,在站口等她哥哥来接。在车站门口我们同时看向对方,就像佛的指引,然后就是相遇。恰巧,她哥哥是我同届同学,不在一个班,却熟悉。就像许多小说戏剧里的情节那样,我们自然坐她哥哥的车回家。出于礼貌,她和哥哥先送我,再回家。就在这样烂的不能再烂老套情节中,相识了。

回来,自然就会再次出去。我是这样,她也这样。巧的是每次,我们总能在车站相遇,然后,各自登车,到各自工作地点。接下来,一切就自然而然,一切都顺理成章。

佛说:无论你遇见谁,都是你生命中该遇见的人,人生就是不断的相遇,不断的告别。从陌生到熟悉,再从熟悉到陌路。有些人陪伴一生,有些人陪伴一程,有些人教会我们成长,有些人让我们懂得什么是爱。

起初,我们并不相信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因为,我们总是刻意去猜测对方的出发时间,回来地点。可是,不论什么时候,即便没有任何约定,我们总是能够在想要见面的时候见面,冥冥之中,我们相信了缘分。

相信了缘,却无从知道,她和我,陪伴一生,还是陪伴一程。

也不知道,我们的相遇相识,是为了彼此的成长,还是在彼此的交往中,懂得爱情。

似乎一切都是编好了的剧本,剧情按照设计慢慢发展。却未曾想,写好了的剧本也会有意外,就像修剪后的树木也会旁逸斜出,也会被外来的藤蔓,缠绕,攀援。

一个本不该在剧本里出现的人物,却突然出现在站台,站在我们的面前。

风起来,扬起漫天沙粒,迷了人的眼。

忘不了那幅画面,站在我的对面,小蓝眯起双眼,看着我,我喜欢的姿势。而此时,她的眸子里蒙了一层水雾,很快撞成涟漪散开,瞬间是雾漫千山万水。隔着风沙,看不清那张惊讶苍白的脸。发丝扬起来,被风撕扯着,像一根根张开的刺。我不忍直视,目光一如风沙般涣散。想起了那句佛语,“人生就是不断的相遇,不断的告别。从陌生到熟悉,再从熟悉到陌路。有些人陪伴一生,有些人陪伴一程。”

我想,我们已经足够熟悉,或许从此就是陌路。我们,注定无法陪伴彼此一生。那么,就此下车,各自安好。既然不能相濡以沫,就相忘于江湖,就好。

耳边,似乎又响起梵音,还有仓央嘉措苍凉的诗句:情人丢了,只能去梦中寻找;莲花开了,满世界都是菩萨的微笑;你来了,铺天盖地。我去了,一抹浮云。

多少年了,我几乎已将你忘记。为什么,你还入我的梦,就像昨日,我们刚刚牵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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