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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山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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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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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陀山,达里湖

曼陀山,东临贡格尔草原,西面是灌木丛林,南望腾格里沙漠,向北,怀抱一碧万顷的达里湖。有山川、湖泊、沙漠、丛林等自然景观,有厚重的历史文化底蕴。

曼陀山是由一块块巨大圆形或者椭圆形的石头堆叠而成,不险峻、不陡峭。自然也没有阴山山脉,大兴安岭那样连绵起伏,峰峦叠嶂。

只是一座山,在乌兰布统草原与贡格尔草原交界的地方,突然崛起,又悄然收拢。坐北望南,东西兼顾。集草原众美于身侧,巍巍乎,磅礴矣。

我们沿着崎岖的山路攀登,虽然步步上坡,却并不难以行走。走了一段时间,汗出来了,有些气喘吁吁。蓦然回首,才发觉,已然走进了大山的腹地。也才恍然,这座在外面看起来并不险峻,也不连绵的曼陀山,里面,也是一山连着一山,一山更比一山高。才觉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道理之所在。想认识一座山,非走进大山不可。

曼陀山的奇特,就在于每一座山峰,几乎都是浑圆的石头。没有刀削斧劈的险峻,也没有横截断崖或耸立的孤峰。是一块一块浑圆的石头,就那么轻巧写意的一叠,一垒,就是一个山头,一段绝壁。外观,永远是圆润,是饱满,还有坚硬。我想,那是风磨雨润的杰作,是光抚月慰的结晶。

独特的地形地貌,就必然会造就出奇特的自然景观。人们就依照那些奇形怪状石头的自然形态,给他们取了诸如“曼陀大佛”、“八戒问天”、“张飞镇关”、“仙人靴”等名字,来吸引人们的目光。

走走停停,寻寻问问之间,不觉已经来到山顶。山顶的风貌,又是另一番样子了。没有想象中的峰峦叠嶂,自然也没有幽深的峡谷,莽莽苍苍的树木。就像走进了山地,几乎都是平缓的坡,绿茸茸的野草和摇摇曳曳的山花。这里一块,那里一块裸露出来的巨大石头,仍然是浑圆,是黄褐色。树木很少,山风强劲,比山下冷很多。

高高突起的石头上,建了亭子,或者回廊,供游人休息或凭栏远望。一道一道木制栈道连接了几个山头的亭子,高低起伏,曲折迂回,从山巅一直到达半山腰。每一个节点,都有亭子间,盘旋着,像长城的烽火台。站在不同处,可以观赏不同的风光,自然也可以有不同的畅想。

强劲的山风撕扯着人们的衣襟,还有女人的长发,很是嚣张。高耸的风机发现低沉的轰鸣,像是有直升机在人们的头顶盘旋,震颤着人们的耳鼓。从旁边经过的人,小心翼翼扶着栈道的扶手,避开袭来的风力,像是一队疾行士兵。

站在观海亭,当风而立,遥望。

满眼的芦苇,从山脚下一直蔓延到湖边,浩浩荡荡,莽莽苍苍。烟波浩渺的达里湖无边无际,消失在苍茫处,再看不见了。空中几只飞鸟,逆风而行,发出一阵阵悲鸣。忽然就想起了那个东临碣石观沧海的曹操,想起了他那无限的感慨。“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我等只是一介贫民百姓,没有曹操那样的雄才伟略,自然也吟咏不出那慷慨苍凉的诗句来。可是,身处曼陀山最高处,面临碧波万顷的达里湖的时候,也不禁感慨丛生,泫然而涕下矣。

何者?见景而情生,感极而悲者矣。

就像那范仲淹登上岳阳楼,面对八百里洞庭,看那湖水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气象万千。不觉悲喜交加,感慨尤甚,发出千古一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枭雄如曹操,骚人墨客如范仲淹,登斯楼也,总会有许多的感慨,许多的叹息。我们却很少有这样的感怀。是古人多愁善感,还是我们变得麻木了,薄情了呢?

我尝试着用范仲淹的目光去看达里湖,去看那碧波荡漾,看那渺远看那苍茫。看那渔船点点,一片汪洋都不见。看那逆风而飞的水鸟,拼尽全力与风抗争,最终却落荒而逃,只留下几声仓皇的鸣叫。试着用范仲淹的心,去怀想,去感受,却依然没有那些迁客骚人的喜乐忧愁,没有把酒临风,宠辱偕忘的心境。或许,我不是迁客骚人,我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想这曼陀山,在这草原深处,与达里湖相守相伴了不知多少岁月。经历了草原的风风雨雨,经历了草原草原游牧民族那些铁马秋风的时光,自然也见证过那些部落,那些王朝的兴兴衰衰,起起落落。东胡、乌恒、匈奴、突厥、西夏王朝,一直到蒙古的大元帝国。这座曼陀山一直都在。谁来了,谁去了,曼陀山端坐草原,不悲不喜。

曼陀山,有历史的厚重,自然也会有些神秘色彩。据《元史》载:“至元二十四后,蒙古乃颜部落反叛,世祖皇帝忽必烈率军亲征,途经此地,驻跸应昌之夕,山巅一佛临空,现金身色,如影如幻......遂做佛事七昼夜”。虽然不免有些虚无,但史实想来是不错的,有据可查。况且,山上尚有“龙兴寺”的遗迹,可以作为佐证。另有传言说,山的后侧有一山洞,称为“净梵水云洞”,水云洞连通达里湖,曾有龙潜藏于洞内。

大凡山水,有名者,皆有底蕴,有传说,才会有引起人们前来一游的兴趣。

“曼陀”的意思是神仙居住的地方,曼陀山也被人称之为“神山”。达里湖依附在神山,那么,达里湖是不是可以看作是“神水”了呢?

刘禹锡在《陋室铭》有句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恰好,曼陀山不是很高,达里湖也不是很深。但这一山一水有龙有仙,理应是“名山”,“圣水”了罢。

移步下山,却看不见那浩淼的烟波,那迷茫的湖水,眼前是飞扬的芦苇。浩浩荡荡的芦苇,将一山一水间隔开来,成了一静一动两个世界。古人云,仁者爱山,智者乐水。这里山水相依,山巍峨,水萦纡,芦苇飘飘荡荡,应该是仁者、智者的最爱了吧。

达里湖

木制的栈道曲曲折折走进芦苇深处,幽幽的,不知道尽头在哪里。是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还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芦苇荡的尽头,应该是烟波浩渺的达里湖了。风比山上小了许多,也温柔起来,贴着苇叶掠过来,又掠过人的眼角眉梢。微凉,却足够温情。有些细微的啸声,从那些冒出去的芦叶发出来,尖锐或嘶哑,断断续续。像是谁,在芦苇荡的深处吹箫,呜呜咽咽;像湖水轻拍苇杆,梦呓一般;又像是那流沙穿过岁月,戚然有声。

我们在芦苇丛中的栈道行走。栈道那一条条木板一寸寸延伸,像是一寸寸光阴,在我的眼前,过来,又过去。身侧的苇子,一杆一杆站立,密密麻麻,织成了密不透风的墙。风吹苇叶的声音,还有芦苇深处透过来说话声,都被隔绝了,阻断了。我似乎陷入了一个绝境,一个将自己团团包围的困境。我,也是一株长在达里湖畔的芦苇吗?脆弱,能思想。帕斯卡尔说,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芦苇。我独自在栈道行走,感觉自己成了一株行走的芦苇,慢慢走向岁月的深处。

作家孙犁有很多写芦苇的文字,有烟火,也有硝烟。只是不知道那白洋淀的芦苇,与我们这塞外草原上的芦苇,哪一个,更加青青和苍苍呢?站在不一样的水湄,芦苇们的思想定然会有所不同。达里湖的风霜,一定比白洋淀更浓重一些,寒冷一些罢。那些芦苇,会不会有各自的体验与不同的思考呢?倘若真得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的话,达里湖苍苍凉凉的芦苇荡里,定然是一位胡姬了。

渐渐走进芦苇深处。风小了。阳光照过来,身上出了汗。

转过一个弯,前方出现了一个木头搭建的楼阁,高出芦苇很多。楼阁上摆放着餐桌,有食客进进出出。这是进入芦苇荡以来,见过人最多的地方。我们拾级而上,坐在一张餐桌旁,点了几条烤鱼,等待着。楼阁的视野很好,可以看见远处的曼陀山,刚刚经过的芦苇荡,还有后面浩浩汤汤的达里湖。服务员将烤好了的鱼端上来,鱼的香味就扑鼻而来,让人食欲大增。要知道,达里湖的华子鱼可是清朝宫廷的贡品,那些年间寻常百姓是很难品尝到的。不远千里来一次达里湖,不品尝达里湖华子鱼,岂不是白来一趟。

出了芦苇荡,风就裹挟着水汽扑过来,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在芦苇荡边缘处站了一会,整理一下心神,踩着通向湖面的栈道,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水面上。

风更大了,卷着波涛一浪一浪扑过来,撞击着栈道的基座,溅起一阵阵浪花。一波退去,一波又冲过来,卷起更大的波浪,狠狠砸过来,发出震耳的轰鸣。波浪瞬间碎成了水沫,水沫四下飞溅,洒了栈道上的人,一脸、一身。人们抱着胳膊,转过身,躲避着一阵阵汹涌的波涛,细雨一样的飞沫。胆子大一些的,端着手机,冒着被水淋湿的风险,紧按快门,记录下这些难得的镜头。更多的人,离开波涛很远,看着那一阵阵波涛涌过来,又退回去,反反复复,连续不断。看来一会儿,嗟叹了一会,就离开了。

那座乘船的浮桥,被波涛挤压着,扭曲变形,早已失去了往日从容不迫的风采。快艇、游艇早已不知躲藏到哪里。只剩下两万里达里湖,在风中,水连天,天连水,一片汪洋都不见。

风太大,无法乘船游览。只能站在栈道上,极目水天茫茫,心绪亦茫茫。

“达里诺尔”,意思是像大海一样宽广美丽。在草原人的眼里,达里湖就是一片海,美丽而宽广。不知道那些从未走出过草原的先人们,他们心中的海是什么样子,像这达里湖一样吗?他们心中,一定是很向往大海的。他们渴望走出茫茫草原,去见识中原的风物,江南烟雨,还有庄子的逍遥游。所以,那些擅长在草原大漠弯弓射箭的勇士们,并不甘心就这样在草原纵马驰骋,在大漠摇着驼铃,叮叮咚咚。他们梦想骑着快马挥舞着弯刀去冲击那道万里长城,用弓弩箭簇去洞穿一个个城门关隘,马踏中原,一圆称雄华夏的帝国梦。

这片草原上的民族,东胡、乌恒、匈奴、契丹、蒙古、满清,一代一代,一茬接着一茬,前仆后继向南,向南。总梦想着越过长城,越过长城……

成吉思汗成功了,率几万铁骑,从草原出击,席卷了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建立了大元王朝。不但征服了草原各部落,就连东欧的黑海,都划归了元帝国的版图。努尔哈赤也成功了。他的军队裹挟着草原的风尘,从吴三桂洞开的城门蜂拥而入,将一把龙椅,安放在京城的宫殿上。不但覆灭了朱家父子苦心经营二百多年的大明王朝,还将孤悬海外的台湾,收入囊中。这些生于草原长于草原的草原汉子,终于见识了比达里湖还辽阔,还深邃的大海。

纵观一部中华史,只有两次少数民族入主中原,称霸华夏。而这两个少数民族都与草原有关,或许与这达里湖,也有些关联。乌兰布统草原,贡格尔草原,是蒙古民族的发祥地,达里湖也是蒙古民族的母亲湖。他们在这里成长,壮大,建立王朝,直至挥兵南下。努尔哈赤一族虽然发迹于东北地区,但他们与建立过元朝的蒙古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的根基,其实于一直就在草原上。八旗子弟遍布草原各个角落,至今,你路过草原的某一个蒙古包,说不定就会见到他们的后裔,扬鞭策马,疾驰如风。

所有的往事,都像这风,这水,一去不复返了。

我站在湖边,想起了那段佳话。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山风呼啸,湖水悠悠,往事亦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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