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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保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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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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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口老井

三十年以前,在乡村生活的人们,估计都离不开水井。

我的家乡在地势平坦的淮北平原,村前有一条小洪河自西向东蜿蜒流过,村西也有一条茅河自北向南缓缓流过,两条河流在村子的西南角交汇,再一同流入淮河。村子很大,住有一百多户人家,尽管水源丰富,但老家人从不取地表水饮用。村里有两口井,一个在村西头,一个在村东头,我们离西头近,吃水都到西头井里取水。

那是一口老井,水质清冽纯净,甘甜可口,无论春夏秋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井口周围的地面用青石板铺垫,井璧是用老青砖圏建的,砖上生有很多青苔,井壁两侧留有脚窝,人可以上下。据说为使井水保持清澈,井底下还沉有一块圆青石盘,阳光明媚的中午,井底的青石盘依稀可见。井边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树,也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它虽然像村里的老人一样驼了背、弯了腰。但仍浓荫覆盖,郁郁葱葱。树冠如伞,能遮风挡雨。

那时,村西头的人们洗衣做饭喂牲口,每天早晚都要到井边取水,因此,家家户户都备有扁担、水桶、水缸等担水、蓄水的器具。年轻人用扁担挑水,老人与小孩是两人抬水。挑水的扁担跟普通的扁担不同,木质,两端微挑。每端嵌有由两节铁链和一柄铁钩组成的挂钩,铁钩的模样就和平常见到的秤钩相似。挑水实际上也有技巧,年轻人一开始挑水时,一担水走一路泼一路,到家就只剩下两个半桶水了。时间一长,也就悟出了一点诀窍:挑水和挑其他东西不同,水是流动的,挑起来以后要顺着它的势慢慢悠起来走,既不能跟它呛劲,也不能悠荡得过了头。这样挑起水来才顺当,不泼不洒。

老井最热闹的时候是夏季。

早晨,天刚蒙蒙亮,晨霭还没有散去,勤劳的人们就打开大门,打着哈欠,挑着水桶晃晃荡荡地往井边赶,不大一会儿,井边就聚集了很多人,大家相互打着招呼,自觉地排着队,边等边谈论着与庄稼、农事有关的一些话题。打水不光要有力气,还要掌握点技巧。记得我第一次去打水,把桶放下去以后,水桶老是漂浮在水面上,任凭我怎样来回抖动,就是不进水。老乡们见此情形就上来现场示范指导:只见他们拎着井绳来回快速抖动两下,猛地一提一送,水桶立刻就沉了下去。照着他们教的办法,我很快也能顺利地打到水了。打完水的人就用扁担挑着满满的两桶水,小心稳步地往家赶,尽管如此,一路上还是会留下长长的一串串水滴,一直蜿蜒到大门前。如此跑了两三趟,家里的水缸已满满当当,洗脸、烧饭、煮猪食,足够用上一整天了,打水的人才歇息下来。

赶上农忙时,大人们会把刚打上来的凉水装进保温瓶,再往瓶里放两、三粒糖精,轻摇几下,一瓶自制的农家冰水就做成了!待到田间劳作累得口干舌燥时,用衣袖擦擦满脸的汗水,再顶着炎炎烈日,喝上几口保温瓶中的自制冰水,顿时满口甘甜,浑身清凉,疲劳尽失。那时候虽然没有冰箱,人们从瓜园里摘个西瓜放到水井里,吃完饭再捞出来,切开后,西瓜甘甜爽口,清凉得沁人心脾。

中午,井边那棵弯腰驼背的老槐树,像一位慈祥的老人撑着一把遮阳的巨伞,村里的妇女儿童、老少爷们,都聚集在老槐树下乘凉聊天。妇女们一边洗衣洗菜,一边叽叽喳喳地互相交谈。孩子们来到井边,端起一盆井水,往自己身上一倒,顿时,从头凉到脚,所有的暑气荡然无存。男人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丢方,打扑克,下象棋。交战的正思考着如何出奇制胜,观战的在一旁指手画脚,出谋献策。现在想想,那情那景要是有数码相机拍下来,肯定是一幅绝妙温馨的和谐乡村生活图。

傍晚,从田间劳作归来的男子汉们一个个担着水桶来到井边,水刚打上来,饥渴难耐的他们就对着桶沿“咕咚咕咚”地喝起来,然后,再洗一把脸,那表情真是享受得很。这时,平静的水井四周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见面的招呼声、水桶的撞地声、井里的舀水声、井口的倒水声、水桶溢满后的流水声、溅湿鞋袜人的惊叫声、担水人相互之间的谈笑声……顿时汇集到一起,犹如奏响了一支快乐的劳动交响曲,场面非常有趣。

流年似水,岁月如歌,随着祖国改革开放的不断推进,我的家乡也日新月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座又一座新楼房拔地而起,一辆又一辆小轿车开进了农家院,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打有深层压水井,接通了自来水。村西头的那棵老槐树和那一口老水井虽然还在,却受尽了冷落,静静地相互守望者属于它们的孤独与寂寞。但我相信,它们和我一样记得曾经发生在它们身边的故事,记得乡亲们是怎样从贫困走向幸福的整个过程,祝愿家乡的明天更美好!

——原载《华北作家》2019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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