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篱笆墙

从前，在乡下，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田边地头，总是围着各式各样、高低不同的篱笆墙，因为所用的材料与编夹的手艺不同，有的精致，有的粗糙，建造时一般都是先打一溜木桩，再用铁丝和竹杆固定几根横木，从荒沟野外砍来几大捆鲜绿带刺的枸杞枝，或者采集一些荆棘、柳条、芦苇，顺着木桩上的横木一排溜地扦插下去，于是一道篱笆墙就建成了。它的主要作用是拦着畜禽，保护房前屋后、田边地头种植的瓜果蔬菜不受猪羊或鸡鸭的入侵。

春光明媚的季节，人们在篱笆墙根边种下南瓜、眉豆、丝瓜籽。一场春雨过后，这些种子就露出粗壮雪白的嫩颈，顶着两片肥厚的硬荚破土而出，硬荚中间长出的叶片，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下茁壮成长，一天一个样，南瓜的蔓儿伸头探脑，自由自在地顺着篱笆墙往上爬；它那肥大的绿叶像撑开的小伞，遮住直射的阳光；黄灿灿的花朵盛开着，喇叭形的花筒中，不时有蜜蜂爬进爬出，忙着采集花粉。眉豆绕着篱笆杆一圈一圈地往上爬，而丝瓜的须子更像手臂，紧紧地抓住篱笆条，显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颤颤巍巍地往上攀。

到了夏天，南瓜、丝瓜和眉豆秧爬满了篱笆墙，黄色的小南瓜一夜之间就冒了出来，小小的很惹人喜爱；丝瓜藤上长出头顶黄喇叭花的小丝瓜，花落瓜长。当然，无论是南瓜还是丝瓜，都会有只开花不长果的晃花，长长的颈上开出一朵朵黄花迎风招展。眉豆秧上，开满一串串紫色的豆瓣花。这些盛开的花朵笼罩在晨雾中，似云似霞，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一只老母鸡带领着一群小鸡儿，在篱笆墙外刨土觅食。一只虫子从叶子上掉下来，被老母鸡张嘴捉着，它把虫子放在地上，咯咯地叫小鸡儿都过来吃，顽皮的小鸡儿听到母鸡的叫声，马上张开双翅飞奔过来抢食。

其实，篱笆墙里最美的风景还是姑娘或新媳妇们伫立在屋檐下梳妆打扮时的样子，早晨，天刚蒙蒙亮，勤劳的女人们就已经起床，拿起水瓢从水桶里往脸盆里倒水，端起脸盆放在盆架上，轻轻地撩水洗脸。然后，开始用木梳很细心地梳理头发。傍晚，干活归来，沐浴完毕，女人们会带着一身的清爽来院中小憩，撩人的衣香，飘逸的秀发，在习习的晚风中荡漾……乡村眉豆花一样清香的爱情就这样冲破篱笆墙的阻挡飘散开来，散发出醉人的芬芳。

秋天来了，篱笆墙上依然是一片丰收的景象，长长的丝瓜摘了一遍又一遍，仍有许多吊挂在那儿。金黄金黄的大南瓜躲在小伞一样的叶子下面，样子可爱极了。紫红色的眉豆花仍然一簇簇地盛开着，紫红边的大宽眉豆藏在浓密的豆秧中，人们采摘时头要伸到伞一样的豆秧下，往上寻找豆角，没发现的、摘不到的，过几天就老了，只能当种子了。秋天采摘下来的眉豆吃不完，妈妈就把它们放进大锅里煮熟，摊开在芦席上晾晒，等眉豆晒得卷曲干透后，妈妈就把它们装进塑料袋里储存起来，留着冬天食用。

寒风凛冽的冬季到了，篱笆上的竹木在长夜里伴着呼呼的北风哼唱着凄凉的歌谣，雪花纷纷扬扬地从空中落下来，像失恋的少女喝醉了酒一样，东倒西歪地四处碰撞，冷不丁地钻进人的衣领里，感觉一片冰凉。篱笆墙上缀集了一些零落的积雪，麻雀在上面蹦来跳去。雪霁天晴，昏黄而温暖的阳光下，三三两两的老人蹲靠在篱笆墙根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显出一副随时要睡去的样子。乡村静谧而又安详，偶尔有雄鸡悠长的打鸣声和音色浑厚的犬吠声回荡在寂静的村子里，传得很远，很远……

如今，随着时代的变迁，乡村古朴风雅的篱笆墙已经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水泥、砖块垒成的高围墙，甚至还有铁丝网、铁栅栏。而岁月深处那花样繁多、温馨朴素的篱笆墙，已深深镌刻于我童年的记忆里，成为了一道永恒的、亮丽的风景线。

——原载《人口健康报》2018年12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