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谎言

从农村出来的孩子估计都有一个相同的感受，父母辛苦大半辈子供孩子上大学，子女工作后领了工资给父母买点东西，也是希望做父母的能开心。但父母一来心疼孩子，不希望给子女增加任何负担；二来节俭惯了，一听说是贵的东西，就舍不得吃舍不得用。所以有时候满心欢喜买回去的东西，却收不到预想的效果，东西没有发挥其应有的功用，而是被拿来当摆设供着。于是，只好适当地说点儿谎，将真实价格隐瞒，以求父母心安理得地使用。

记得上班第一年领工资，临近春节放假，迫不及待地想给爸妈买点什么，思来想去，决定给爸妈各买了一件大衣，并如实告知了价格。结果老妈一边念叨着：这么贵，一边把衣服当宝贝似的收起来。直到除夕夜，老爸才把大衣拿出来穿，大年初一穿着在村子里逛了一圈，春节还没过完，就又穿起了旧衣服。老妈更绝，只在回娘家时穿了一回，就又把衣服收起来了。看着好端端的衣服放在那里压箱底，着实可惜，我忍不住去问妈妈有好衣服怎么不穿呢。她回答说：“我们天天下地干活的人哪能穿这么好的衣服，一下子就弄脏弄破了，这衣服不干活的时候才能穿。”

我曾经试过将新疆葡萄干带回家，献宝似地跟老妈说这东西超市里卖多贵多贵。结果老妈只吃了三粒就皱起了眉头，毫不留情地跟我说：“这有啥好吃的，跟柿子干似的，还不如柿子干好吃呢。这么甜肯定放了不少糖精在里面，多吃对身体不好，以后不许再买了！”母亲明明是嫌贵，觉得不值，却又用这样的假话来骗我。柿子干怎么能跟葡萄干相比呢，我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每每吵着要吃烤红薯，母亲总是一副小孩子家不懂事、不会吃的表情，说：“红薯有啥好吃的呢？我们小时候没饭吃的人才吃红薯。”

买了好东西父母不舍得用的事情经历了几次后，我渐渐学聪明了。再买了东西带回家，父母若问起价格，就将东西的实际价格对半折，要不减个零，甚至是抽奖得的、单位发的、朋友赠的……比如最近这一次，我知道父亲不抽烟，酷爱喝茶，就在超市花了398元买了两盒黄山毛峰明前特级绿茶，刚带回家，父亲就问起价格，我对他说：“不贵，两盒才花39.8元。”这样的谎言说多了，他们有时候也不免生疑。其实，我这样做，只是希望父母不会有太大的思想负担。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小时候，弟兄多，都是正长身体的时候，食量大，饭常常不够吃，母亲就把自己碗里的饭分给我们吃。母亲说，孩子们，快吃吧，我不饿！有时候，父亲从村西头的茅河里摸回几条鱼，母亲就给我们做鱼汤喝，鱼肉很好吃，鱼汤也很鲜。父母亲只是从锅里舀了半碗汤，用馒头蘸着吃，我把自己碗里的鱼夹到母亲碗里，母亲不吃，她又用筷子把鱼夹回我碗里。母亲说，孩子，快吃吧，我不爱吃鱼！

父母总是用爱的谎言守护着我们，给我们最无私的关爱，让我们无所顾忌地享受生活中美好的事物。这样的谎言，我们小时候从不怀疑。长大以后，才渐渐知道个中缘由，于是，便也开始学着对父母说些美丽的谎言。在城市里打工的时候，生活不管过得有多糟，电话里不会忘记告诉父母自己吃得很好、穿得很暖、住得很舒服、工作很顺利、和同事相处得很和谐……

小时候，受了委屈，总爱迫不及待地找父母哭诉，长大后才知道，自己吃得好，穿得暖，生活过得幸福，父母才会高兴、放心！

——原载《福建老年报》2018年11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