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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保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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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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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架下

从前,在乡下,人们很少上街买菜,家家户户都在房前屋后或自留地里开有小菜园。我家老宅的面积很大,母亲把院子的西半部分用篱笆围起来种上蔬菜,记得最清的就是那由四根木桩竖起来搭建而成的南瓜架,夏秋之际,南瓜架下是我读书、乘凉的好去处,也是母亲和来串门的邻居们拉家常说闲话的聚集点。

只要不缺水肥,南瓜很容易种植。清明时节,挑选籽粒饱满的种子埋入湿润的土壤里,一周左右就会冒出嫩芽,赶上暖和的天气,水肥充足,南瓜苗就会疯狂地向上生长。当主茎蔓长到两米时,摘去生长点,使主茎蔓长出三、四个支蔓,等支蔓继续生长一段时间后,用细竹竿牵引支蔓爬上搭撑好的棚架,南瓜的茎蔓上长有一种卷须,天生具有攀爬的本领。长长的藤蔓,宽宽的叶子爬满棚架,这样不但改善了瓜秧的透光、通风条件,还能充分吸收阳光,进行光合作用,有利于早开花多结果。此外,宽阔繁茂的叶面给人造就出了天然的凉棚。

进入初夏,南瓜开始疯长,嫩黄鲜艳的南瓜花盛开着,像一朵朵柔软的小喇叭,雌花的花蕊中间看起来有一些像是圆柱体,比较粗大,花托下面隆起一个极嫩小的瓜;雄花的花蕊中间很多花粉的稍显得瘦小,花托下面没有隆起,没有小瓜。花的芳香引来了一只又一只蜜蜂与蝴蝶,它们飞舞着、忙碌着,一边采蜜一边给花儿授粉。母亲听村里的赤脚医生说,南瓜花不仅可以吃,还可以防病治病。它清热利湿、消肿散瘀、抗癌防癌、既能消除疲劳,又可辅助治疗黄疸、痢疾、咳嗽、痈疽以及结膜炎、乳腺炎等诸多炎症,母亲将南瓜花裹上由鸡蛋、面粉、盐和五香粉调成的面糊,入油锅炸,起锅后盛在白瓷盘里,一朵朵露着黄黄的花色,闻起来清香怡人,尝一口味道极其鲜美。

那时,农村没有空调与电扇,盛夏炎热的午后,只有南瓜架下才是最荫凉的地方。我用笤帚把地面打扫干净,铺上苇席,然后,坐在席上,左手摇着一把蒲扇,右手翻开一本文学书,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读累了就躺下来,仰脸望着棚架上那些大大小小、半生不熟的南瓜,圆溜溜,毛茸茸、绿油油,明晃晃,悬在头顶,蜜蜂与蝴蝶还在来回飞舞,蝈蝈叫一阵歇一阵,蝉声是一阵又一阵地叫个不停,草木庄稼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在似睡非睡之间,陶醉在这样美好的情景里,宛如菩提树下的一场修行。

就这样躺到下午,父亲从井底竹篮里吊出浸泡的西瓜,切开沙沙的红壤,我品尝一口,但觉一股清泉的凉气从喉咙侵入肺腑,不一会儿,一个既消暑又解渴的大西瓜就被我们一家人吃完了。太阳西斜时,母亲熬制的小米绿豆南瓜粥也盛在陶盆里端了出来,米粒金黄油亮,绿豆软中带酥,南瓜沙面甜柔,吃起来软滑滑、香喷喷、甜丝丝,滋润养人,久食不厌。傍晚,陆续有两三个邻居来串门,晚霞退去品绿茶,南瓜架下话桑麻,大家说来讲去,尽是些与耕种管理、畜禽养殖、婆媳纠纷、生意买卖相关的话题。谈论到深夜月明星稀时,才起身散去。

多年以后,当我离开故乡,像一叶无根的浮萍在都市中漂泊,面对林立的楼群与喧嚣的车流,蓦然回首,我才发现,在乡村农家院里南瓜架下度过的那些日子,才是人生最美的时光啊。

——原载《娄底晚报》2018年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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