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的侠情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这首歌我相信绝大部分人听到后都能毫不费力地跟着哼唱。是的，这是由金庸先生武侠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笑傲江湖》的主题曲。这旋律，是黄霑先生的神来之笔。简单的五声音阶稍稍变化，便把金庸先生书中的剑侠精神成功勾勒了出来，不羁中饱含深情。

武侠小说，是成人的童话。钢筋水泥的城市禁锢了很多人的步履，但几乎每一个人心中都渴望着自由，也都曾有一个江湖驰骋的英雄梦。接触武侠小说，是在我上初中以后。还记得当时看的第一本武侠著作就是金庸先生的《笑傲江湖》。从此，我爱上了武侠的世界，也牢牢记住了这位武侠小说的一代宗师。

通过对金庸先生武侠著作的研读，我发觉他不仅精通诗词歌赋，还深谙古琴之道。

《笑傲江湖》中，金庸先生形容笔下的任盈盈那曲《清心普善咒》时，曾如此描写：“这一曲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温柔雅致，令狐冲虽不明乐理，但觉这位婆婆所奏，和曲洋所奏的曲调虽同，意趣却有差别。这婆婆所奏的曲调平和中正，令人听着只觉音乐之美，却无曲洋所奏热血如沸的激昂。奏了良久，琴韵渐缓，似乎音乐在不住远去，倒像奏琴之人走出了数十丈之遥，又走到数里之外，细微几不可再闻…… ”这段文字对古琴音与韵的理解极为生动、精准，没有对古琴方面的深入研究，根本无法做到如此准确而形象地叙述。至于他刻画的魔教人物曲洋与名门正派的刘正风之间那惺惺相惜，同生共死的真挚情谊，更是把高山流水觅知音的古琴典故用江湖侠情进行了别样并深入地文学演绎。

在金庸先生的武侠世界里，琴的身影随处可见。《书剑恩仇录》中乾隆抚的《锦绣乾坤曲》、陈家洛弹的《史明五弄》、《平沙落雁》；《倚天屠龙记》郭襄那首《考槃》；《雪山飞狐》苗若兰的琴歌《善哉行》；《神雕侠侣》中黄药师在仅剩一根琴弦的古琴上悲声抚唱的《雁丘词》等，皆是古琴在侠客世界中的身影。

那古琴世界中有没有侠客的身影呢？当然有。如果说选一首最具代表性的，那必然就是《广陵散》。

《广陵散》是传统琴曲中难度非常大的曲子，据传说魏晋琴家嵇康便以善弹此曲而著称。公元263年，嵇康为司马昭所害。临死前，嵇康悲愤之下曾弹奏此曲，并留下了“《广陵散》于今绝矣！”的悲愤绝响。

嵇康对《广陵散》的精彩演绎成为了千古绝响，但《广陵散》的曲谱还是流传了下来。有琴家说此曲与《聂政刺韩王曲》属于异名同曲，其实，这里我一直持有着不同的意见。首先，《广陵散》根据人们对嵇康行刑前的描写还有目前琴曲各分部的韵律表达，都不符合《聂政刺韩王曲》应有的曲意。这里，我们先来了解一下聂政刺韩王这个典故。

聂政的事迹在《史记》与《战国策》中均有记载，他为了回报严仲子的知遇之恩刺杀了韩相侠累，是一个“士为知己者死”的“士文化”典范。而聂政刺韩王这件事则是蔡邕根据民间传说虚构的，《聂政刺韩王曲》就是基于这个刺杀韩王的故事而来。据说在给韩王弹奏琴曲时，韩王听得如痴如醉，放松了警惕，才使得他成功接近了韩王并将其刺杀。既然是行刺，不管是不是虚构的故事，都要去还原那个历史场景。大家都知道《广陵散》全曲激昂跌宕、充满杀伐之气，如果这样去给韩王演奏，想必韩王会立刻警惕起来，不可能让聂政有任何近身的机会。因此，这首《广陵散》如果是描写聂政，应该针对的是他的人生梗概，不太符合刺杀时的历史背景和情节发展。那《聂政刺韩王曲》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觉得此曲虽已失传，但也不难猜出其应有的音乐表现，它整体描述的应该是刺杀韩王的过程。在行刺之前，旋律必然是中正平和的，有大雅之音，有悠远之气，有盛世之美，有王者之意。一切的杀机，皆须隐去，不露分毫。只有忍常人之不能忍，方能成常人不可成之事。这份隐忍极为重要，这才是盖世侠情，可谓琴之大义。

历史的真相充满了迷雾，我们只能根据留下来的史学线索去分析和体会，尽量离真相近一点，再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