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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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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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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孤独的唐诗

人的孤独分两种,一种是一个人的孤独,独自一人立于一个空间,这个空间或大或小,大到空旷无边,小到局促一处;一种是热闹中的孤独,周围是喧哗的人群,但都不是自己想倾诉的人。

能将前者写得入心,得看唐诗;能将后者写得动情,得看婉约派的宋词。

柳宗元的《江雪》堪称最孤独的唐诗,诗人用飞鸟远遁、行人绝迹的景象勾勒出一个远离俗尘的孤独清冷境界:千万座山峰,看不见飞鸟的影子,万千条小路,也没有行人的足迹。天地之间只有茫茫白雪,纯洁而寂静,一尘不染,还有一个穿蓑衣、戴笠帽的渔翁,乘着一叶孤舟,在寒江上独自垂钓。诗人用中国山水画的笔法,大笔濡染和细笔精雕相结合,远景近景相配合,勾勒出一幅意境开阔、冷气透骨的寒江独钓图。山高鸟尽,天地之间仅有一人的孤独者,这人无疑就是柳宗元自己,这是他孤独不屈、遗世独立、高洁傲岸人生的写照。

江雪

唐·柳宗元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江雪》仅有的四句话,如同电影慢镜头,由大及小、由远及近地推出一个渔翁形象。远看,是茫茫天地间渔翁的渺小、寂寞和孤单;近看,是漫天大雪中的渔翁独坐孤舟之上,悠然垂杆而钓,又是那样地无畏、坚定,如同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中的老人。

清代学者张岱的散文《湖心亭看雪》似乎和柳宗元的《江雪》在笔法和意境上神似。“雾淞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只是张岱找到了知音,彼时的柳宗元被贬到柳州,以一人之力对抗生活给他的所有不公。

独坐敬亭山

唐·李白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如果说柳宗元的《江雪》是一种硬汉形象的孤独,那么李白的《独坐敬亭山》是一种佛系的孤独,是诗仙李白禅意精神世界的表现。众鸟儿在空中飞过,不见了踪影,一片白云悠悠地飘走了,能动的鸟儿、白云都离开了,剩下这座静态的敬亭山,和诗人相对而坐。《独坐敬亭山》和《江雪》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李白少了几分坚持,多了几分随意,该离去的就离去吧,毕竟还有敬亭山不厌我,又好像是诗人的自我宽慰。
《独坐敬亭山》的禅意还在于随意、不强求。鸟儿、白云是曾经在自己身边短暂停留过的朋友,他们又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了,留下的敬亭山,就是和自己一样的静坐者,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离开敬亭山,人生就是这样来来去去,顺其自然,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留不住,没有一成不变的生活,没有一生一世的相伴,孤独才是生活的常态。
李白一生怀才不遇,仕途不顺,就寄情山水,游历名山大川,有朋友相聚的时候击剑长吟、尽情欢唱,没有朋友的时候自己也能化解孤独和寂寞。李白和敬亭山对话,和明月、和影子对话,丰富的想象力和浪漫情趣是他生活的热情,是他排解孤独的方式。《月下独酌四首·其一》中“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从一人到三“人”,场面仿佛骤然热闹起来,孤单看似远去,实则更加孤独。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而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李白、明月和他的影子,既有前者,更是后者。

《登幽州台歌》

唐·陈子昂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有人说唐代最孤独的诗当属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但我觉得陈子昂的诗不仅仅是写出了诗人的孤独,更多地是在表达一种落寞的情怀。诗人独自登上幽州台,放眼山河,思绪万千,没有赏识他的伯乐,英雄自然无用武之地,他那份旷世孤独,凝聚成了震撼千古的力作名句。诗人以俯仰古今,纵横千古之势,诉说了内心无尽的孤寂与凄凉,突显了诗人屹立于天地间的清高、孤傲和悲凉。

作为初唐文学四杰之一,陈子昂也是一位热血爱国青年,曾经两度为国出征,也两度入狱,四十二岁英年早逝,一生充满了悲剧色彩。两个不见——“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包含了诗人万千思绪,有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的愤慨,有壮志难酬、报国无门的孤寂,有对宇宙对人生的深沉思索。

早在公元前,诗人屈原就发出了“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的感慨,天地无穷无尽,人生坎坷辛苦,过去的已过去,未来的未可知,诗人依然要坚持自己的人生理想,这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使命。

屈原和陈子昂都是遗世独立的诗人,他们短暂的一生是孤独的,以一己之力,奠定了华夏知识分子的傲骨雄风。当理想与现实矛盾的时候,他们选择的不是逃避,不是妥协,而是绝不放弃的坚持,是上天入地的求索,是宁可抱石而终也绝不与世俗虚与委蛇的气概。

孤独不仅仅是指一个人独处的状态,更是一种情感体验。在唐诗中,孤独往往与诗人的人生经历、境遇和情感波动紧密相连。唐诗中抒写的孤独,其实是对人生、命运和社会的思考,是清醒者的遗世独立,是智者的思考,是勇者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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