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野狗

这是城市的角落，如果不是刻意去寻找，你一定会不知道，这个城市还有这个地方。安静，优美，到处可以看到这些鲜花。花儿是随意生长的，没有城市管理人员，没有花匠。长得也这么好看。每天到这里来的就是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老人走路非常艰难，手扶着一个凳子，走一步挪一步，那艰难的步伐，就像是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老人身上也许没有故事，留下的只是一些岁月的痕迹。老人也许很多故事，他的故事就在那个年老的人体里。

老人挪过来的时候，把凳子放下，坐在凳子上，从凳子里边，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相册。老人开始翻看。一页一页地翻着。老人那像老树根的手，抚摸着相册里的每一张相片。黑白的，带彩的，发黄的，那些照片都和这里有关。老人的相册里，有一个很早以前的村落。老人就住在这个村落里。没有了，那个村落没有了。高耸的楼房，宽阔的马路，代替了那些吊角老屋。

还有很少见到的麻雀在老人的脚边走动，灰色的小麻雀跳跃着。每一步跳跃，就是每一次回忆。一只流浪狗跑来了，在野草丛里寻找食物，什么都没有找到。它发现了麻雀，于是开始追逐。毫无意义地追逐中，野狗没有绝望。老人站起来，从自己的凳子里摸出一块咸牛肉。“嗷嗷嗷。”他叫那只浑身都发烂的野狗。野狗的眼睛发红，在野草里有点不耐烦。确实它感到绝望了。因为它无法找到自己的猎物。

野狗走过来，伸出了舌头，舔了舔老人的脚。

“打滚，打滚。”老人看着野狗的眼睛。野狗很听话地在地上翻了个滚。老人就把一块咸牛肉高高地举起来。野狗跳跃起来，接住了牛肉，贪婪地吃起来。老人满足地看着野狗，嘴角露出了难以察觉的微笑。吃完了，野狗继续后退盘着，前腿立起来，两只耳朵来回闪动，带着白点的尾巴来回摆动。

老人对它说：“昨晚你去哪里呢，我找了你很久。”野狗眼神里依旧是贪婪。无动于衷地看着老人。老人说：“老回头死了，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老人从自己的凳子继续给野狗掏东西。掏出来就给野狗。野狗从老人手里用嘴叼过来。

老人对野狗说：“你忘记了吧，就坐在那里那个老太婆，对，坐在那里，总是和我抬杠的那个老太婆。昨晚她死了。死了就拉到火葬场烧了。我今天去找她的时候，她家里已经挂满了白布条。她走了，她总喜欢带好东西给你吃。”野狗看着老人在那里叨叨，吃着老人给它的东西。

老人继续叨叨着，野狗吃完了，蹲在老人前边，开始闭上眼睛。老人继续拿着相册看，继续叨叨。野狗站起来，看了看老人，独自朝远方走去。老人看着离开的野狗，试图站起来，但是失败了。野狗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老人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