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虎表舅

小的时候，母亲都要和我到前街去看望亲戚。所谓的前街，其实就是另外一个村子，只是两个村子很近，中间的住家紧挨着，于是我们的村子称为后街，表舅家的村子称为前街。表舅叫骚虎，络腮胡子，奇怪的是，他的两只脚和我们不一样，是对着脚后跟。表舅必须有双拐才能走路。据说因为如此，家里人害怕他不成人，就起名叫“骚虎”。

母亲去看望这个表舅，就是给表舅送些东西。表舅家的院子很大，几乎一亩地，院子里种着我叫不出名字的中药。因为表舅酷爱中医。他给人看病是不收费的。表舅在自己家里开了诊所，有时候，他自己出诊。表舅出诊的时候，坐着自己自制的残疾车，残疾车是用自行车改造的，上边安了发动机，这些都是表舅自己研制的。车子启动的时候，噪音很大。表舅坐在上边，车子还搭着一个帆布棚子，帆布棚子上边，画着雷锋的画像。画像的底下，是表舅很秀气的毛笔字：向雷锋同志学习，免费看病。

表舅的院子里，除了中药材，还种着自己喜欢的蔬菜。我记得非常清楚的是，他家里的几棵大枣树，非常威武地长在院中。每到秋天的时候，就会满院红枣，这也是表舅的每年的收入。他的生活及其艰苦，自己做饭，自己吃饭。那些被医治好的病人，会主动送些事物来，这些食物表舅是吃的，但是拒绝收费。

表舅和我很亲，去的时候，会拿出很多别人送给他的点心。他拉住我的手，会给我品脉，然后很满意地笑了，然后问我学业怎么样。他坚信我很有出息的，一定会考上名牌大学，会给家里争光的。

两个村子的人都很尊重表舅，但是有一个人对表舅非常不满意，那就是表舅的老师，那个老中医。他十分反感表舅的免费治病，他说表舅是神经病，并且断绝了师徒关系。老中医到卫生局举报表舅，卫生局的人来了，来到表舅家里，把表舅家的中药都毁坏了，还没收了表舅家的晒干的中药。卫生局的人说，表舅这是无证行医，是违法的。表舅看着被破坏自己的中药，默默地看着，手里紧握着自己的药方，眼泪流出来了。

卫生局来的第二天，有人去表舅家看病的时候，看到表舅自杀了，表舅是在自己制造的残疾车上自杀的。他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雷锋的画像。大家发现，那行娟秀的毛笔字上，已经溅上殷红的鲜血……

表舅出殡的时候，前街后街的人来送殡的人很多。大家为表舅画了遗像，看着一排排人为自己送殡，表舅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