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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剑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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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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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萝记

两年前,同事给我们办公室送来两盆花,一盆绿萝,一盆滴水观音,放在落地窗前。当时我埋头在文件里,很不在意地打量了一眼。绿萝的叶片只有巴掌大小,稀稀拉拉泛着黄绿色,在晨风中打着激灵,像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怯生生看着我;滴水观音倒还健硕,粗壮的根很强势地从泥土里探出来,宽大的叶片像一柄柄蒲扇向四面招摇着,尤其是茎叶舒展的姿态加上极富诗意的名字,很能让人产生几分遐想。它仿佛在说,你得重视我。

因为是常见的室内盆栽,作为欣赏,比不得兰花的幽香、水仙的素雅;作为炫耀,又不及发财树、君子兰的名贵。对我来说也就提不起多大兴趣。它唯一的好处是还能在这满是现代办公器材的黑白世界里调节一下视觉神经,让人不会忘掉身体仍然与自然界、与空气和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同室的三位女士平时也都各自忙着手头的事,对于两盆花的照料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我呢,纯粹是个花盲,并且从心底里看不惯这些养尊处优的花花草草,巴不得它们早点死了呢。喝完的茶水懒得倒掉,就顺势倒在花盆里;放长假忘了关窗户,它们也就在日光风雨里多接受几日的洗礼。从没有想着这些花还需要肥料,还需要像园丁一样的悉心照料,像呵护子女一样的耐心。终于,不到一年,那盆滴水观音在不堪“虐待”中死掉了。薛女士收拾着那些耷拉下来的残枝败叶,惋惜地说:“这花不能浇得太勤,还怕冷,很难养的!”我心里有些忿忿不平,为什么死去的不先是绿萝呢?从来红颜薄命,好景难留,想想那些历史上那些名媛佳丽,哪个不是在富贵温柔乡里活得灿烂如花,一遇到风雨飘摇的大变革,都难免一死。这也许是尤雅的事物都娇贵一些的缘故吧。

冬去春来,这盆不起眼的绿萝却在寂寞里悄然活下来,日复一日地展示着它并不招人喜欢的大众化的枝干,叶子多而繁杂,蓬松散乱,一点也没有章法。我依旧用自生自灭的养护法对待它。只是渐渐地,先前那副萎靡的样子有所改观,叶片像被画师用重彩渲染了一遍,泛着绿油油、亮晶晶的光泽。并且由原来的巴掌大小长得如团扇一般,我视觉里的黑白世界陡然增加了一大块响亮的绿色,吸引着困顿的筋骨去做片刻的休憩。花茎绕着盆中的棕筒,有力的攀援着,仿佛只要给它一点点附着物,它就会用尽平生的本事去寻求新的高度。某天早晨,我意外发现,那些盘根错节的藤蔓中又新冒出一枝枝嫩芽,端部是那种碧莹莹的粉嫩的淡绿,像猫的眼睛。仿佛一夜间喝足了绿色的汁液,这盆绿萝遍体流淌着生命娇艳的色彩。想起一句:“新涨绿添浣葛处,好云香护采芹人”的佳句,我慵懒的心境顿时振作了一些。

去年3月,我出差两个月,回来已是初夏。推开办公室门,对面的墙壁上一幅图景让人让人眼前豁然一亮,绿萝新长出的三根藤蔓已经顺着墙壁盘曲而上,几乎爬满了那面白墙,极像园林里的爬山虎。藤的姿态固然优美新奇,新长的叶片像翩翩起飞的鸟的翅膀,展示着勃勃生机。奇怪的是,光溜溜的墙面怎么会爬上去呢,仔细一看,原来藤蔓是用透明胶带粘上去的。我明白了,这一定是细心的薛女士的杰作!薛女士笑道:“这是绿萝的杰作。”是的,花盆已不能限制它的生长,就让它按照自己的心愿自由发挥吧,把我这个斗室装扮成花房一般才好呢。

那一刻,我觉得错怪了绿萝,它虽没有煊赫的身价和先天的资本,却具有普天之下最可宝贵的不屈的品格,是那种给一点点养分就能顽强活下来的生命,用时间和不懈的努力证明着自己,用全部的热情改变着世人的轻视和慢待。

从今后,我要像绿萝一样活着。

                                                                      原载《陕西工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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