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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剑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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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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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路华灯

26年前的一个晨光熹微的清早,露珠还在草尖上打盹,村庄还在几点惺忪的灯火中沉睡,我和母亲已经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通往108国道的乡间小路上。那一年我幸运地考上大学,背起行囊,沐着秋后潮湿而清爽的晨风,穿着母亲连日赶做的新布鞋,向远方的城市出发。

记忆中,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是村子唯一一个与外部世界连接的出口。记忆里,它是丑陋的灰黄色。它周身遍布着癞蛤蟆一样的疙瘩,平日里瓦砾遍布、尘土飞扬;一到雨天便积水成潭,沟渠纵横,宛若缩小的世界版图一样复杂。我们这些没有雨鞋的孩子经常提着鞋子,踩着泥巴上学,运气不好会踩上一脚猪屎,或者蒺藜玻璃片。中学时候,我骑着自行车在满是“湖泊”的路面上做S状绕行,当我像中世纪的骑士那样横冲直闯、威风八面时,藏匿在水沟深处的一块砖头像绊马索一样,把我绊了个人仰马翻,招来身后一群女生的哄笑。夜归的人们走在这条路上更是心有余悸,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陷阱”随时会向他们张开巨口,那些隆起的“卯梁”随时会设一道防不胜防的机关。我敬爱的父亲就因为打工晚归而经常遭遇不测。

多年以后,当我作为一名国企电力职工登上12米高的水泥电杆时,思绪里依然抹不掉那条乡路的魅影。初入电力国企大门的我,用了三个星期才学会那项高难度的踏板登杆技术,中间不知挨了多少次班长的骂,经过多少次错误动作的反思,克服了对高空坠落的恐惧,坚定了自己不笨的信心,最终动作标准、矫健利落地攀上杆顶,这是一个专业电工线路检修的必备的素质。

攀登的结果使我获得了空前的自信,那一刻,田野、村庄、山脉、河流在视野里舒展开来,原野的翠色向着天边呈灰蓝色递减,这条10千伏输电线路恰似无边翠绿中几条银色的琴弦,优美而抒情地划过山水田园,向着远方伸展。近处,几处靠近电厂的村落,似曾相识土质路面,分布着各种低洼不平,几只鹅扑打着雪白的羽毛,发出撩人心魄的鸣叫。那一刻,我心中万缕情丝都化作田野上那一根根笔直飞过的输电线路,它翻山越岭,穿林渡水,向着偏远的乡土延伸。那是1992年,祖国大地上电力总装机容量不足2亿千瓦。

夜晚,在电厂家属区的路灯下,经常会看到一对对情侣手拉着手走过。隔着单身楼的玻璃窗,我看到那一盏盏路灯像的菊花一样开出金黄色的光晕。那些光晕渐渐扩大,幻化成乡村上空的一轮月亮,照亮着那条泥泞的乡路。我的村庄,你何时会拥有那样一份浪漫?

电力职工的青春就在无数类似登杆的苦修中消逝。忽略了花前月下、生日派对、佳节团圆。记录下来的是一台台电力设备的头疼脑热的数据。光阴在攀爬和梦想中匆匆走过20年。20年后,全国总装机容量翻了几番,到2012年增长到11.44亿千瓦。

2013年清明节,我回乡祭祖,在村口,一条笔直宽阔的水泥路面让我眼前一亮,两排灯杆簇新的路灯整齐地排列在道路两侧。那一瞬,我心潮起伏、思绪联翩,热泪盈眶。走上这条宽阔的新路,身边一辆辆私家车飞速驶过,路南是一大片彩钢厂房,据说是村里新引资建设的节能环保型的钢管厂。村东那些前几年还喷着黑烟的水泥厂、焦化厂消失了。

多少年了,一直是贫瘠落后代名词的乡村、千百年来与寂寞同义的乡村、祖祖辈辈鞋底踩着泥土生活的乡村,居然有了城市的待遇!感谢祖国,感谢时代!那一刻,我为之奋斗20多年的电力事业似乎对故土做了一次最好的回报。

想象中,要是在夜色里登上村西的凤岭山头,俯视这一带村庄,华灯初上的乡路一定别有一番风情。一排排繁花锦簇般的灯火照亮田野和庄稼,照亮游子归来的身影,照亮属于乡土的宁静。这灯光与城市的霓虹接壤,与星光接壤……我愿这路灯向着更遥远更偏僻的村庄延伸,照亮祖国的每一个角落。

原载《陕西工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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