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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剑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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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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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记事


我没有参加过高考,可在全县中专考试的榜单上,我很轻易地在第11名的位置找到了我的名字。那是上世纪70年代,考中专可不比高考容易,能参加考试的可都是各校的尖子生。那时,父母可一点都管不了你,因为临近考试的日子,恰恰是陇上麦子黄了的时候。那时还没有联合收割机,烈日下的农夫硬是靠着镰刀,一刀一刀地割,一捆一捆地收拢,用架子车把田野上的麦子拉到打麦场上。这是他们每年必经的大考。而我的大考,是决定这一生要不要像父母一样顶着烈日去收割。——临近高考时,我时常对女儿讲当年中考的故事。女儿似乎没有听懂,半信半疑地点着头。

妻子早已如临大敌,说某某家长提前一个月已在考区旁边预定了酒店,迟了就没有了;明天又说某某饭店的高考套餐营养均衡,绝对安全。电视上是高考心理辅导,网络上是高考临场指南,学校发的小报上是考前十大攻略。我很不以为然,排除掉中暑、堵车、食物变质吃坏肚子这些微乎其微的变数外,其实高考根本与家长无多大关系。孩子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如数倒出来就完了,大可不必制造紧张空气。

一个经历过孩子高考的朋友得知我的想法后,严肃而关切地批评了我。你呀,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上班?看看别人都忙成啥了?

可是实际上我们起不了什么作用,并且我们那个时候谁也不管,照样……我的理由一出口就遭到朋友的制止。天哪!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现在的孩子压力有多大?每天要学多少个小时?竞争有多激烈?他们的抗压能力有多么脆弱?怎么能和我们那个年代相比?

终于,在那一波又一波来势汹汹的迎接高考的洪流中,我的认识高度有了些许改观。首先是提前两天向单位请了假,跟老婆去考察考区周围的酒店。果然,那些略有档次一点的房子早已抢订一空,剩下的都是装修和卫生条件较差的。老婆忍耐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不靠谱、心里没事、不知轻重缓急、愧为男人”这些现成话一股脑儿丢在我耳边。我只好唯唯诺诺。而我那宝贝女儿始终是一脸的若无其事,似乎她早已习惯我们为她安排好一切。

终于,在街对面偏僻的一隅,我发现了这家冠名“翰林华府”的酒店。大厅的前台早有一堆人在排队等候,我留意了一下这里的装修,壁纸发黄,石膏装饰的花边脱落变形,大理石地板泛着暗褐色的光泽。——这儿也太土了吧!女儿有点不乐意了。

我解释道,剩下的往往是最好的。知道翰林是什么意思吗?是古代皇帝在进士中钦点的京官。这是一个大吉大利的名字,专门为高考学子开的。听了我的解释,母女二人才消停了。

预料之中,那间房的陈设和大厅一样简陋陈旧,屋子里散发着浓浓的霉味,我打开窗子要换换气,窗外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老婆和女儿的不满情绪又发作了,找服务员换房子,服务员说就剩此一间,如果不要可以马上退,外面还有人等着呢。屋子里气味难闻一开空调就好了。老婆说开空调把孩子吹感冒了怎么办?

终于在权衡利弊之后,决定把房子留下作为午休的地方,晚上回家住。交通问题嘛,提前一个小时出发,车速控制在40马;手机闹铃要设置两次;早餐不能吃得过于油腻;防止腹泻、中暑、头晕的药物要准备齐全。噢,差点忘了,中性笔,看看质量如何,万一不下水怎么办。——放心吧,这个考场都有。——我回答。万一没有怎么办!——老婆勃然大怒。

预料中的事往往不会发生,预料不到的事往往也不会发生,少许的惊喜也是在人们的承受范围之内,这就是人生哲学。但人们依然期待那几率极小的惊喜,等待也就成为一种煎熬。

好在等待并不漫长。6月24日凌晨5点钟妻子就醒了,她收拾了房间,然后出去买菜,回来后把餐具碰得震天响,女儿在迷迷瞪瞪中说:妈,别这么兴奋好不,还有十来个小时呢。可是我得收拾房间啊,你看这段时间房子的灰有多厚,花也快干了,还有堆了一大堆衣服。我知道她的惶恐不安。17时50分,妻子和女儿早已郑重地坐在电脑前,手里拿着那张写着考号和密码的纸条,窗外是一群踢足的小孩球叫嚷的声音,我故作镇定地在一旁溜达。听到着她们嘴重复着学号的数字,键盘的敲击声沉重而笃定。突然,我听到那娘儿俩一声尖叫:562,高了42分!妻子抱着女儿,一边狂吻一边叫着宝贝。

我极力掩饰着,思绪里漫过的是一个个古典的画面,那是古道西风里一名骑着瘦马进京赶考的书生,是白光里丧魂落魄的陈士诚,是喜迷心窍的范进。我暗暗感激那个翰林华府,还有那个被定为考点的的文斗中学,都让我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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