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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剑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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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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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荒备忘录 

一再谈到粮食,是因为人类有过饥荒的前车之鉴。距离我们最近的一次饥荒并不遥远,吃过野菜、谷壳、树皮、红薯藤蔓的人们,心里永远烙上了饥饿的阴影,以致在食不厌精的今天,仍然无数次絮叨着那些粮食娇贵的陈年往事。

如果再往前追溯,民国十八年席卷中国8省的大饥荒要惨痛得多,受灾中心甘、陕两省六料未收(一年中有夏粮和秋粮两料收成),干旱、蝗虫、冰雹、瘟疫、兵灾夺去了约1300万人的生命。难民们吃光了树皮、草根后,连老鼠洞也挖空了;结队外出逃荒的人,大部分体力不支倒毙在沿途;最后自然而然出现了吃同胞尸体的野蛮行径。另据《中国救荒史》统计,从西汉到1936年的两千多年间,中国灾害的次数高达5150次,平均四个月就有一次。这并非危言耸听,因为只有真实再现历史教训,才会有一点点惩戒和警示的效果。

两千多年前的西汉鼎盛时期,晁错给汉文帝写了一篇《论贵粟疏》的建议书,文中说:“尧和禹在位时有过九年的水灾,商汤时也有过七年的旱灾。但当时却没有离家逃荒、骨瘦如柴的人,那是因为有足够的粮食储蓄并且提前有准备的原因。”可知在四千多年前的尧帝时期,人类已经有了足够的备荒意识。

当饥饿的风险被降到最低时,粮食这个话题也日益边缘化。一顿鸡鸭鱼虾俱全的大餐后,人们可以毫不客气地把残羹剩宴倒进泔水桶。他们心安理得的精神依据是什么呢?是因为可以找到各种粮食充足的理由,我们的自然环境、社会环境是优越的,我们的经济学家、植物学家、社会学家早已把粮食危机的自然因素、社会因素悉数排除在外。因此,我们在一些盲目的数据之下,盲目地乐观着:把粮食消耗掉,明天土地照样会奉献给我们。

另一种盲目乐观的依据是,粮食生产已今非昔比,农业现代化足以让饥荒的历史不再重演。粮食与空气、阳光、水几乎可以画上等号。不过不要忘了,粮食是有生产工序和周期的,工序严谨到不是一个合格的农夫难以做到得心应手,周期漫长到来不及解决人们饥肠辘辘;粮食更是娇贵的,它的生长和婴儿一样需要日光呵护,水分滋养,禁不得杂草虫害,干旱水涝。

“世之有饥穰,天之行也。”(《论积贮疏》),“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自然界的规律告诉人们,它不仅仅有风调雨顺,更有洪荒干旱,虫灾病害。盲目地乐观,恣意地暴殄天物,终究会怼天时而悖人伦,让灾难的几率放大。倘若再遇上一个饥馑之年,我们的粮食储备能支持多久?

人的物质欲望是一口永远难以满足的无底洞,食欲更是如此。当燧人氏把火种留给人类后,美食就成为人们不断满足口腹之欲、猎奇的目标。烹、炒、煎、熬、炖,油、盐、酱、醋、糖;天下巧妇,古今炊事,无不尽其所能,变花样地丰富人的餐桌,一日三餐甚至加上夜宵,直吃得人脑满肠肥、大腹便便、貌似弥勒,形如肥猪,为了美容健身,又变着花样去减肥。脂肪肝、糖尿病、冠心病一时成为当今流行的富贵病。时至今日,厨师已自成一行,划分等级,持证上岗。南北大菜,五花八门,粤菜、湘菜、川菜自成一派;酸甜苦辣咸,色彩、造型、荤素搭配各具特色。食材选料,已由五谷六畜,家禽鱼虾拓展到山珍海味,甚至一些猎奇者专吃果子狸、穿山甲、蝙蝠、毒蛇等面目狰狞、形体怪异的动物,把一些人类身上本没有的病源通过口舌轻易地输入给人类,让医生治疗完正常的头痛感冒外,还要手忙脚乱地应对各种怪异的疾病。更甚者,人类把大量本可以用作备荒的粮食酿造成酒,寻求精神上的麻醉。统计数据显示,人类每年酿酒耗费的粮食达9亿公斤,相当于3千万人一年的口粮。一瓶佳酿下肚,纵然能解千愁,更能引发酒精肝、高血压、胃出血等疾病,这些或许是上天对不尊重粮食行为的一种变相处罚。

“载芟载柞,其耕泽泽。千耦其耘,徂隰徂畛。”(《诗经.周颂.载芟》)我们勤劳的先祖极度重视农耕。周初的先贤周公曾说:“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辛”(《尚书.无逸》)。他认为,士大夫要懂得农耕,才可以了解下层人民的疾苦。周人的祖先太王和文王都亲自参加劳动,才使得国泰民安;而殷商不事农桑的昏君,最终不仅家国不宁,连寿命也不长。《国语.周语》记述,周宣王即位之初,想废弃农耕大典,大臣虢文公进谏批评,认为农事活动关乎人民的和睦与道德的淳朴;王室的每一次亲耕仪式,都体现着附着在农事之上的政治含义,一是农耕被赋以“王道”的含义,二是防止贵族像殷商上层一样腐化堕落。其次,与“王道”相反,对于从事非农事的工商业者,视其为“末技游食之民”,称其为“贱业”。而在经济大行其道的当代,大量耕地被用来建设工厂,建造商品房,投机者一旦得手,便可获取一季粮食成千上万倍的经济效益,何乐而不为。那么,农业的重要性又从何谈起?

今天,农业生产虽不是疾苦的根源和社会主要矛盾,而粮食问题显然是关乎人类命运的大课题,浪费固然要严令禁止,更重要的是要从价值体系上重建“重农”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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