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一台戏,这话是谁总结出来的?我真佩服这句话的精辟。我六十年代当兵在宣传队接触了这几个女兵,守着30多个小爷们,她们疯狂起来如同旁若无人。队里差不多有一半男兵让她们给镇住了。平时威猛强悍的一群小爷们,竟然在这些小丫头面前显得唯唯诺诺。只要这些女兵在,那几个南腔北调的男子汉,会说出一口生硬的、酸溜溜的普通话,说出来的词汇美妙得让人惊叹,婉娩得让人窒息。不知道翻了多少页字典找出来的成语,都顾不得看看贴不贴谱。我真的受不了,常常会抖落下一地的鸡皮疙瘩。不是我背后笑话他们,我是大连人,大连人的土语更重。可我在女兵们面前照样说我的大连话,从不刻意掩饰自己,更不会在女兵面前装腔作势,我永远的我行我素,她们挡不住我的本真。现在想想,那时的我可能也太单纯,也可能我开窍太晚。
女兵班长王莹风风火火,刘芳多愁善感,赵丽的性格不温不火,唐小梅不显山不露水,荣荣每天快乐得象一只小鸟,她们和在一起就是一团火,整天听不完的笑声和疯闹声。可是以后慢慢的发现,他们中间真正左右情绪的其实还是荣荣。只要荣荣在,嬉闹还照样会有,却能够掌控住局面,有时想想,这个小女兵挺让人不可思议的。
刚认识荣荣她才17岁,一米五七的个头,细浓的童儿眉,又黑又亮的眼睛,眼睛清澈得象一汪泉水,透过眼睛能看到她的心底。翘翘的鼻梁下一张粉红的小嘴总带着一丝善良天真的笑容。清秀的脸盘白净如玉,苗条的身材,笔直的腰身配上绿色军装,显得格外俊俏。小小年龄,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从她那里,我真正领会到文字中描写女孩亭亭玉立的美姿。
她和每个人交往都诚心诚意,如同在家里和自己的兄妹,从不动心眼提防别人。
队员们有个头痛脑热,就像她自己生病,急得团团转,问寒问暖,倒水喂药。哪个队员情绪低落了,她也跟着不愉快,这时候她会想方设法逗她开心,一直到她开心了,她才会和她一起快乐起来。什么话通过荣荣的口中说出来,就象一杯清香的茉莉花茶,暖暖的润进战友的心底。
以后大家都领会到了,因为荣荣是单纯的,荣荣的心地是纯净的,所以荣荣的话都是出之内心的,出之内心的语言才会有穿透力,才真正能够打进人的心中。
可能也就是因为荣荣的纯真无邪,才会带动女兵们的情绪。荣荣感冒发烧,提不起精神了,她的同伴们心疼得掉眼泪。荣荣愉快的在野外花丛中追逐蝴蝶,女兵们跟着她象一群蝴蝶一样飞舞着。
荣荣做的任何事都感觉那么自然,都那么顺理成章,都会觉得她做得那么得体,换了别人,同样的话,同样的事,都不是那种味道。
深秋去了一趟西北,到那里为一个连的战士演出。因为没有室内场地,只好露天搭台。零下气温,荣荣在后台不停收拾服装道具,不一会儿,两只手就冻得不好使换了,她想去小便,解不开腰带。
那时当兵的腰带是滚轮式的,向里一拉就紧住了,捏住卡扣再往里一送又松开了。可她手冻僵了捏不住卡扣,急得她直跺脚,女兵又都在台上。她跑到乐队里,见到梁海玉挺着肚肚叫:“快帮我解开腰带,我要尿尿。”
海玉不动声色的叫她靠近自己,一只手捏住卡扣,另一只手拽住腰带头,轻轻向里一紧说:“要得了。”
荣荣撅着嘴说:“你好坏,让你帮我松开......你这个大笨蛋。”
海玉表情严肃地说:“噫——要不得!让别人看到,要笑你了。”
荣荣着急自己去解,却轻易就开了,高兴地回头就跑,边跑边说:“不用你了!”
海玉看着荣荣皱了一下眉头,别人都被荣荣逗笑了,海玉不笑,一点都不笑。
其实大家都明白,海玉给她向里送一下,就等于给她解开了腰带。我想海玉也是最聪明的一个兵,这样的好事他也能做,而且做得平平静静,不给荣荣留下一点尴尬,大家谈起荣荣也都说她单纯。
出外坐部队的大蓬车,荣荣上不去,都要别人帮忙扶一下或拽一把。也有时男兵在车上弯腰双手把她从车下直接提上来。
有一次,天下小雨,海玉已经上了蓬车,见荣荣还在车下淋雨,就弯腰把她提了上来,然后用一只胳膊象抱小孩子似的随意抱着,让另外两个男兵把脚下的东西收拾一下,因为车里没有插脚的地方,暂时放不下她。荣荣知道放不下她,于是就坦然的一只胳膊搂着海玉的脖子,象个孩子似的看着脚下。很快,那两个队员收拾好了脚下的物品,才放下荣荣。
姜政委正在车下,看见海玉抱着荣荣,他歪着头,嘴角撇着一丝微笑,一直看着海玉把荣荣放下,他嘴角的那一丝笑容又放大了一下,而后感叹地摇了摇头。那表情中好象包含着信任和欣慰,好象还有一丝无奈。我从政委的眼神中感觉到好象还有另外一种神秘的味道。
我在部队时言语不多,梁海玉言语也不多,可是,我们俩个倒是无话不说。以后慢慢发现,虽然我和他无话不说,却还有让我猜不透的事情,有些事在我脑子里蒙蒙胧胧一闪而过,有些事想问又不便多问。很突出的一件事,是我后来知道的,在连队时,连里曾经给了梁海玉一个提干名额,可是报上去后却被上级打回来了,让连队重新选择一个。这件事梁海玉表现得无动于衷,我知道后就感觉他的心力太强大了。这件事让我替他抱不平了很长时间,还有谁比他更优秀呢,由此也让我看到了他超乎常人的淡定。可也对他超强的淡定有点匪夷所思。他和荣荣超乎寻常的接触是我另一个谜团,可这两个疑惑都不是我能够去挖根问底的。
我和女兵接触不多,接触不多的原因,不是因为我有混沌初开的羞怯。相反,我好象就没有心理和面部羞怯的神经细胞。这个原因在后来我突然悟到,可能因为我有四个妹妹,一个妹妹领回三个好伙伴,我就掉进一打女孩堆里了。所以我的心理上早就生成了抗异性干扰分子。哈哈!这个结论不知道正不正确。
我自信,我是绝不会受她们干扰的,我和她们说话直来直去,有时直来直去却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她们说我可信,说我也单纯。在这单纯的掩护下,我轻而易举的了解到她们每个人的性格、品质。那个时期我在宣传队做编剧,观察身边事物是我锻炼写作的基本功,最后,很自然的把我揣摩女孩子的目光锁定在荣荣身上。她的身上,有许多闪光的亮点,这些亮点都好像是她身上固有的,象磁石一样,不仅仅吸引着异性,也吸引着她的同伴们。
奇怪的是,荣荣的影子,在我脑子里停留的时间一长,就会把她和梁海玉联系起来。他们好象有许多相似之处,说话的口音,做事所遵守的原则,一些习惯性动作,甚至俩人的长相与表情都有些相像的地方,虽然他们并不常在一起。
我曾无意的对梁海玉说:“你和荣荣真有点象兄妹。”
海玉开怀的笑了笑,极简单的回答了我一句:“是吗!”
当然不是,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荣荣姓潘,海玉姓梁。
荣荣身上的优良品质无处不在,她从不刻意表现自己,却无时不流露出良好的教养。
年终评五好战士,她有事不在,队员们把她评上了,当她回来时,女兵们有意骗她说:“今年五好战士没评上你。”
她听到后先是自我检讨说:“我知道我做得不够,我都没演节目,还总给你们添麻烦。”然后表现出很伤心的样子,不到两分钟,就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又踏踏实实地干活去了,干得更起劲。
当她们告诉荣荣:“刚才是逗你的,你已经评上五好战士了。”
荣荣反而哭了,她抱过每一个女队员说:“看我,刚才还不高兴了,都是你们照顾我的,我真的对不住你们。”荣荣一样渴望荣誉,却不计较荣誉,多本分的女孩。
51劳动节,我们宣传队和一个友邻部队进行了一场联欢演出。演出过程中,后台很乱,队长怕荣荣看不过来,让唐小梅帮助她收拾服装道具,结果唐小梅收错了东西。
那个部队的后台勤务,从荣荣的箱子里找到了他们的物品,便不分青红皂白地说了荣荣,荣荣不说是唐小梅收错的,就自己给那个队员赔礼,可怎么赔礼他都不听,非说荣荣是故意的,把荣荣急哭了。
王彬看到他把荣荣逼哭了,疯也似的扇了那个兵一个嘴巴,又有其他队员也想去揍他,被队长喊住。王彬的那一个耳光,把那个兵打成了面部神经损伤,打在舞台角落里歪着嘴瑟瑟发抖,王彬自己的手腕打闪了筋。
那个部队的领导不让了,找到我们团政委说:“你们部队的兵太野蛮了,你们如果不给他处分,我们就停止和你们交往。”
政委向他们道了歉,把这事告诉了我们队长,队长在队里批评了王彬,并说要上报给王彬处分。队员们一听都愤怒了,一起抗议说:“如果为这事给王彬处分,我们就离开宣传队。”
政委没有办法,就和队长一起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了那个兵,向人家陪了礼,说了一大箩筐的好话。最后,那个部队领导看看被打的那个兵也没啥事,就让步了。可有个条件,必需输给他们部队两场蓝球这事才能了结。
我们团蓝球队在当地是出了名的强队,那个友邻部队和我们打球丢足了面子,为了想赢我们,从别处调进两名高个子球员,可还是打不赢我们。为此,他们领导耿耿于怀,他们提出这样的条件,是想鼓鼓自己球队的士气,打打我们球队的气焰。后来在和他们的两场比赛中,我们两名主力队员不上场,输给了他们两场球,这两场球着实给那个部队领导找回了点面子。
等后来赛第三场时,队员们憋在心中的一肚子火,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第三场,我们以112比46的大比分让他们输得惨不忍睹,球赛结束后那个部队的领导坐在原地半天没有起来。我们宣传队在场助威的队员个个都喊哑了嗓子。回来高兴地在荣荣面前蹦,可荣荣高兴不起来,她对王彬说:“都是我不好,是我做错了事,还差一点让你受了处分。”
王彬说:“没事,你在我们身边,谁也别想委屈了你。”
荣荣却情绪不安地说道:“可别这样了,我做的不对,你要批评我,不能无原则地向着我。”
67年10月,正是老兵复员的时候,梁海玉,还有三个老兵都要复员,再有几天就要走了,是他们站好最后一班岗的时候。战友们互相都很留恋,互赠笔记本等以做纪念。每当老兵复员时,朝夕相处的战友就要离开,我的心情也非常沉重。
中午,团部大院开来了一辆'伏尔加’牌轿车。那个年代,我们师长,师政委才配备苏吉普,有资格坐'伏尔加’是很大的官,团部大院加了岗。
团部通知,后天晚上要准备演出,要求拿出最好的节目。
第二天吃过早饭宣传队就开始排练,荣荣却一早就离开了,后台没有人收拾服装道具都乱成了一锅粥,直到第三天中午也没见到荣荣回来。宣传队成立一年多,她从没离开过宣传队,突然两天没见到她,大家好象都有些失神落魄的样子。问队长荣荣哪去了,队长也说不知道,只知道是师部通信排给她请的假。
第三天中午梁海玉和队长打了声招呼也走了,直到晚上开饭的时间他们两个都一起回来了。回来后看到荣荣无精打采,闷闷不乐的样子,平时总是快乐得像小鸟似的,很少有这种状况。只有一次,是她们通信排少人手,点名叫荣荣回去值两天班,是队长擅自用王莹顶替了荣荣,结果通信排排长认为荣荣不愿意回去,把荣荣好一通批评,荣荣也不解释,回来后有点沮丧,不一会也就好了。可这一次女队员们怎么都没安慰好她。
王莹打抱不平说:“你不用理她不行啊!你现在属于宣传队领导,她有什么理由老批评你,咱别把她当回事,哈。”
可是荣荣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委屈得要哭,憋屈了半天终于禁不住,在后台依在女班长王莹的怀里无声的流了泪。王莹和女队员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她她也不说,只是摇头。
王莹突然像想起点什么,小声问荣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和梁海玉闹别扭了。”
荣荣摇头说:“不是啊,你别问了,等明天我再告诉你吧。”
我心里也有些疑惑,可我怀疑一定是梁海玉不知在什么事情上为难了荣荣,据我平日的观察,梁海玉一定是早就认识荣荣,而且很可能发展成不一般的关系了。可是,梁海玉很有素质啊,他怎么会在这个问题上这么不管不顾呢?
男队员看到她不快乐,不知什么原因也不便问,只是见荣荣心情不好,他们也都很沉闷。
晚上临演出前,海玉招招手把荣荣叫到身边,象对待小孩子一样痛爱地用手帕替荣荣拭干眼泪,低声对荣荣说:“高兴点,别影响了大家的演出情绪。”
荣荣朝海玉使劲点了点头,抿着嘴笑了一下,去干她的事去了。
海玉的举动让大家觉得很奇怪。
首长就坐了,身边还有一位穿便装的女人,知道是首长的夫人。
演出过程中首长一直看得很有兴致,梁海玉的二胡独奏《赛马》在演奏完谢幕时,首长边鼓掌边对着海玉伸了一下大母手指头。首长的夫人,更是高兴地边鼓掌边朝台上频频点头。
演出结束后,首长和随从上台和队员们一一握手,他和队员们友善得如同一家人,首长的夫人和女队员们站在一起。
握过手后,团政委先和大家来了个开场白:“同志们,我们军区潘司令员和他的夫人一起到我们部队来看望大家,对我们团干部战士都是极大的鼓舞,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潘司令员和司令员夫人的到来。”
大家热烈鼓掌,掌声过后,政委正要接着说,却被司令员抢过话头:“你们政委是在批评我呀,批评我不常下基层,我要是常来还用得着热烈欢迎吗?对不对。这个,我真得向大家检讨,确实没有常到你们这里来。”
“司令员到工地来过好几次呢,只是没到团部来而已。”政委插话说。
“这就是问题啊,这说明我的工作还不够深入吗。”司令员的话停顿了一下,然后显得很严肃地接着说:“今天,我还有个更严重的问题要向你们检讨。我自私地把自己的两个孩子放到了你们中间,让你们培养他们,竟然都没有告诉你们。”
队员们听到这里,都惊奇的互相观察,嗡嗡的一片议论声。
司令员向队员中的荣荣招招手,荣荣心领神会地走到他身边,脸红红地站在他的双脚前低着头,司令员一只手扶在荣荣的肩膀上接着说:“大家还不知道吧,潘荣荣是我家的小女儿。听她说,她在你们中间,你们都很照顾她,给你们大家添麻烦了。这孩子在家娇惯,让她到部队锻炼锻炼,结果,还被你们宠着。三年到了,该叫她回去了。正赶上到师部有事情,想顺便接走她,可这丫头倒不想走了,正和我闹情绪呢。”
队员们惊讶得不得了,交头接耳,瞠目结舌。
潘司令员又指了指队员中的梁海玉说:“梁海玉是我的二儿子,他当满了四年兵,一定在你们中间学到了些多东西。我这里替他们兄妹感谢大家了。”说完敬了个军礼,然后鼓起掌来,大家一起鼓掌的同时也炸锅了。谁会料想到,兄妹俩个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
团政委和潘司令员笑着交谈了几句,政委抬起双手做安静手势,大家静了下来,政委说:“潘司令员把子女送到最艰苦的部队里来,让我们保密,团里只有我和团长知道。原来他们一个在师部通信排,一个在连队,可是,宣传队成立时都被选来了。我认为他们在宣传队期间秘密就暴露了,我琢磨着暴露就暴露了吧,没想到,他们自己能保守住这个秘密。兄妹俩个和战士一样吃苦耐劳,表现得十分出色。兄妹俩个连年都被评为五好战士,这可是你们大家给评上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向他们好好学习呀?”
“是!”大家异口同声地喊道,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里还要告诉大家一件事,我们的司令员把子女送到连队里锻炼,连队根据梁海玉的优秀表现上报准备培养提干,可是司令员知道后坚决不同意,理由是他把子女送到部队里是锻炼的,不是来镀金的,逼着我们撤销了给梁海玉的提干名额。你们说,司令员这种高风亮节的精神是不是我们大家应该好好学习的?”
“是!”大家又异口同声地喊道,又一阵热烈的掌声。
司令员淡然的不做任何表态地摆了摆手,我立刻想起梁海玉在荣誉面前那种淡然的姿态,如司令员如出一辙。
潘司令员好像没有听见政委对他的那些褒奖,而直接转了话题招呼梁海玉到队员前边,和妹妹站在一起说:“你们给大家敬了军礼吧,要感谢大家对你们的认可啊!”
于是,兄妹俩人一起用最标准的军姿,长时间的向大家敬庄严的军礼,大家也把长时间的掌声送给了他们兄妹。
一位中将军区司令员,参加过长征的老一辈革命者,他的举止朴实得如同队员们自己家中的长辈,他的话语亲切的就象和大家唠家常,说得队员们没有了任何拘束感。
乐队里的赵丽和荣荣的关系最为密切,在司令员转身和政委说话的时候,她悄悄从司令员身边偷走了荣荣护在她们女兵中间,然后问司令员:“司令员,荣荣才当了三年兵,你怎么就叫她复员了?”
司令员也不避讳的说道:“这丫头初中念满想考军校,我的意见是,要考军校可以,但必须到部队当三年兵,能吃得了部队上的苦就去考,如果吃不了苦,考上军校也当不了合格的军人,你们说对不对?”
大家随口都说对,一个队员问:“ 司令员,那您看荣荣合格不合格?”
司令员看了一眼荣荣说:“那就求你们给下个评语吧,你们说荣荣合格了我就让她上军校,你们说她不合格就叫她回家务农去。”
队员开始都说合格,马上女队的班长王莹说:“不合格!不过不能让她回家,得让荣荣跟我们再锻炼两年。”
大家哄堂大笑,都知道王莹说这话的意思,荣荣也笑了,感激地去抱她的班长。
司令员也笑着说:“我看就现在这个样子,再把她放到你们这里,很快就被你们惯坏了。”
男队员王彬无所顾及的喊了一嗓子:“我们不舍得让荣荣走。”
场内静了下来,荣荣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眼睛也有点潮红,她低下头。队员中有低低的哭泣声,女队员也哭了。荣荣反而不哭,自己擦了擦眼睛,然后一个个地去安慰她的女伙伴们。
司令员看到这个场面,好象很欣慰,带着稍稍赞许的口气说:“看来我的荣荣还有点人缘啊,这样吧,我就不陪大家了,让他们兄妹和你们一起说说话吧。”说完和他夫人、随同一起离开了俱乐部。
那天晚上,我们象开联欢晚会一样,荣荣在哥哥的小提琴伴奏下,唱了一首又一首的歌,嗓音有些稚嫩,可甜美得让人陶醉。随着歌曲的旋律,或高或低,或强或弱,感情丰满得让人动容。荣荣来宣传队只唱过一次歌,却没发挥好,别人鼓动让她再唱,她说她不会唱歌,大家信了,再没让她唱,敢情荣荣的歌是留着告别时唱的。在荣荣临走的那天晚上,她的歌声给每一个队员都留下了难忘的美好印象。
随着荣荣的歌声,我的脑海中呈现出一幕幕曾经打着问号的情景:荣荣冻僵的手解不开腰带......海玉捧着荣荣冻伤的手心疼地看着......荣荣在车上坦然的让海玉抱着......团政委在车下的眼神......海玉为荣荣拭干眼泪......
那一幕幕,都是一幅幅温馨的画面,藏进了我的思绪中,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荣荣家女孩随父姓,男孩随母姓,这是过去革命者家庭常有的现象。他们打破世俗,互相尊重,没有半点居人之上的架子。与群众同甘苦,共患难,从不搞特殊化。我在想,这样的革命者,我愿意跟随他上刀山,下火海,我愿意跟随他抛头颅,洒热血,我愿意为他挡一百颗子弹而无怨无悔!!!
第二天一大早,荣荣悄悄离开了,坐爸爸的伏尔加回了成都,没让队员们送她,留下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信中写了她对每个队员的印象,开头写道:
亲爱的战友们:
我们朝夕相处了三年,三年中,我在你们中间学会了很多很多东西,我不会忘记我们的友情,你们都在我的心中。
下边是她对每一个队员的评语。
李朝阳,小胖子,喜欢做好事,爱笑,不过也爱哭。男子汉不能老爱哭,希望您以后要学会坚强,要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吴长敏,最有力气的大膀块,每次都是您把我提到车上的,干活总是拣最重的干,不怕苦,不怕累......
杨杰,一说话就脸红,尤其和女孩子说话更脸红,这多不好,弄得我们女孩子也跟着您难为情,以后你要加强锻炼。
王彬,爱打抱不平,差点为我受到处分,为朋友两肋插刀是美德,可是要理智,要讲原则,要学会思考......
孙锋,宣传队的大作家,诗写得好感人。特别善良,有同情心,就是有点我行我素,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
全写到了,没漏下一个人。
队员们把荣荣的信分解了,各剪下自己的那一条,小心翼翼的藏到自己的笔记本里。看不出,一个单纯的小女孩,三年里认真体会着每一个人。 海玉复员后,我和他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通信联系,我没有和荣荣通过信,可是,我却时常会想起她,每每想起她,都是美好的回忆。
作者按:本小说里的情节是六十年代的真实故事,不过这里的情节是结合那个年代千万个这样的故事重新虚构的,请不要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