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脑梗补蜜月（散文）

老伴脑梗补蜜月（散文）

孙巨才

我参加了新时代文明实践工程小剧本大赛，入围三个，获奖一个，得到了一本红彤彤的获奖证书和奖金三千元，市、县电视台都播放了我获奖的现场录像。我表面上谦虚谨慎，实际上心里头啊，却是比灌满了蜂蜜还要甜。我心里打算用这特别有意义的三千元奖金买一条项链，给老伴一个惊喜，弥补一下当年“裸婚”的缺憾。我一回到家里，就丢掉了斯文，兴奋和激动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波涛汹涌。我再接再厉，连续作战，敲键盘的手指头越战越勇，直到夜间11点才上床，凌晨4点就又坐到电脑面前接着敲，边敲边改到了七点半，一个6500多字的小剧本又宣告顺利诞生。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正要点击“文件”与“保存”，突然被擂鼓般的叫门声打断了我的这一举动。

我赶紧跑出电脑室，只听大儿媳惊慌失措地说：“爸爸，爸爸！你别写了，俺妈有病了，你快来看看吧！”

我年已七十，老伴比我大两岁。我为啥与老伴分居两室？就是为了能够静下心来写作。我家里四亩多大，62间房屋，原先是公社驻地，乡政府搬迁后我购买改建成为自家开办的妇幼专科医院，退休了的老伴与两个儿媳都是执业医师，经营十分兴隆。后来上头通知，县以下不让再搞接生与计生手术，停办了妇幼专科医院的执照。老伴就只好彻底退休，二儿媳与二儿子到县城去开设妇幼科诊所，这个大院就改成大儿媳的专治不孕不育症的中西医诊所了。这样一改，空闲下来的住室很多。我狡兔三窟，随机隐居，一到凌晨四点至七点半，我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拉黑窗帘，遮蔽灯光，坐在电脑桌前，专心致志写文章。我八点吃早餐，然后上“家务班”，在老伴的指挥下，打扫庭院，清洁卫生、料理家事，有时还带着曾孙子玩，一副模范丈夫好榜样。

老伴习惯天一黑就睡觉，睡觉时容易醒，生怕别人干扰。我习惯夜里11点睡觉，凌晨4点起床，午饭后再睡3个小时。俺俩为了不互相打扰，就分居两室，一直是相安无事；真没料到现在会突然发生险情！

我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跑到正在做早饭的老伴身边，只见老伴被大儿媳扶坐在厨房的椅子上，脸面变色，说话不清。我怀疑是脑梗塞的初期症状，立即打电话让乡医院的医生前来急救，同时通知两个儿子马上赶到。

乡医院的张医生检查后，确诊我的老伴为“脑梗塞早期”。从乡政府上班赶回来的大儿子，立即要打120急救电话叫救护车，准备拉去二十五公里外的焦作市人民医院。我的老伴不想声势过大，生怕惊扰街坊邻居，坚持要坐自家车去医院检查。我心乱如麻，正在权衡利弊，从二十公里外的县城飞车赶来的二儿子一言定论：“争分夺秒，立即去武陟县新二院抢救！”

一家人乱作一团，大儿媳搀扶老伴坐入了车内，二儿子发动了轿车。我赶紧去关电脑，嘴里念叨着一定要先“保存”，再关机，发抖的手指却慌乱出错，6500多字的辛苦成果一下子都付之东流。

我在一片催促声中坐进了车内，头脑里就像住满了马蜂，嗡嗡乱叫。我和老伴并排坐在后座，紧紧地挽住了她的胳膊，看着老伴憔悴的脸色，我不由得联想起了村里那个脑梗后遗症的女人，半身瘫痪、头脑痴呆、口眼歪斜、语言障碍。老天啊！难道我的老伴也会成为这样的人吗？我不敢再想下去，两眼一酸，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扑答扑答直往下掉。

紧急情况下，为了救命，失急慌忙，到了县新二院，竟然发现忘了带来老伴的身份证、医保卡，无法办理住院手续。我一边搀扶老伴去做花费755元的“脑功能成像（MRI核磁共振）”，一边安排二儿子开车返回家里去拿我老伴的身份证和医保卡。

老伴被确诊为突发性脑梗塞，住进了武陟县新二院五病区13号病房27床，立即输上了液体，吸上了氧气，身上布满了贴片，使用上了“同步十二导联”监护仪，对心率、血压、呼吸等生命指征进行严密监护。我紧盯着监视器上显示各种生命指征的曲线起伏不定，仿佛拽住了老伴的顽强生命。一连输了七瓶液体，老伴才算脱离了生命危险。老伴睁开了眼睛，含糊不清地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如同无价之宝失而复得，不由得惊喜若狂，老泪纵横！

我真没想到第二天，老伴的病情突然反转，陷入昏迷，不会说话，也不认人。我面对老伴的生离死别，吓得浑身发抖。为了抢救老伴的生命，我请求主治医生王朝霞，让我老伴紧急转院到焦作市人民医院治疗。临床经验丰富的王朝霞医生向我耐心解释说：“您刚送来时，病人的症状轻微，是因为抢救得及时；第二天病情加重，是因为脑梗塞的部位水肿所致，这是客观规律；以后五天就会消肿，恢复正常；现在转院，反倒可能引起死亡。”我听了王医生的话，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尽心尽力盼奇迹。果如王医生所言，我精心照料老伴五天之后，老伴就能够清醒说话，神奇地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大儿子要到乡政府上班。大儿媳每天白天在家里坐诊，晚上还要到焦作照顾上了早教班的曾孙子，跑来跑去，特别辛苦。二儿子、二儿媳又在县医院附近新开了一个诊所，正在紧张装修。我为了不影响他们的工作，就拒绝了他们轮流值班的要求，独自一人担负起了看护老伴的艰巨任务。

我本来是个“甩手大丈夫”，一下子变成了“贴身小保姆”。伺候老伴喂水、喂药、喂饭，帮助老伴起卧、翻身、大小便，虽然做起来笨手笨脚，却也感动得老伴泪水涟涟。

我长久坐着打电脑，写的文章不突出，却得了严重的腰间盘突出，近日来走起路腰腿疼痛，举步维艰。医院的地板砖洁白光滑，我一小步一小步谨慎挪动，挪几下就得停一次，时常还有被滑倒的风险。我顾不得模样难看，就找了一根废拖把当拐棍拄着走路，才算克服了行走的困难。我一天两次打开水需走218米，一天三顿打饭需走585米，这点行程，若是在我当兵岁月不值一谈，但在我古稀之年，却是难于登山。我重新焕发出当兵的劲头，咬着牙来走这些脚步，对我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老伴每天上午要输：溶栓、活血化瘀、抗血小板聚集、扩张血管、消除自由基、护胃、抗凝等七瓶液体，我专心致志，紧盯着输液管的小葫芦，一发现瓶里的液体即将滴完，就及时叫来护士更换液体瓶，生怕输液管里进了空气，危害老伴宝贵的生命。我一盯就是四个半小时，提心吊胆，神经高度紧张，生怕出了差错，等到输完液，我的心才会重新蹦回到胸膛里。

每天下午，老伴需要进入高压氧舱进行吸氧两个小时。高压氧舱就是在高气压的环境下吸氧的治疗方法，舱内的压力是大于外界的大气压的，在这种高于外界大气压的环境中吸入纯氧，可以提高血氧分压，从周边正常脑组织向病灶区域供血液，起到治疗缺血缺氧性脑病的作用，可以治疗脑血栓，帮助脑梗患者尽快康复。医生让我老伴进入高压氧舱十次，每次费用35元。我交费预约治疗的时候，管理高压氧舱的小姑娘告诉我说，患者要穿“棉衣棉裤”才能进入高压氧舱。我理解为高压氧舱里肯定很冷，就立即打电话让二儿子火速开车送来了老伴的棉衣棉裤。

下午两点半，我搀扶着换上了棉衣棉裤的老伴正要进入高压氧舱时，被那个管理小姑娘拦住不让进。我顿时发火了：“俺已经交了费，穿上了棉衣棉裤，为什么不让进？”小姑娘笑得捂住了肚子弯下了腰说：“不是要穿棉衣棉裤，而是要穿棉质衣棉质裤，防止化纤衣服在高氧状态下产生火花造成火灾，保证患者人身安全。”我尴尬地自我解嘲：“我当您是女航天员刘洋，管理的是太空舱。俺找不到太空服，就只好用棉衣棉裤代替了。”一番话说得小姑娘眉开眼笑，就拿出了自己的棉质衣棉质裤替我老伴换上了，还乐呵呵地搀扶俺老伴进入了高压氧舱。

经过了十次的高压氧舱吸氧和十五天的输液吃药，俺老伴的脑梗塞就基本治好了，又进行了六天的巩固治疗，除了听力有点下降之外，其余没落下什么后遗症，真是大不幸之中有大幸。

在老伴住院的二十一天时间里。王朝霞主治医师精心治疗，如同亲人。护士长韩慧芳和护士真真、欣欣细心护理，一见面就亲热地叫着爷爷奶奶，真比俺家的两个亲孙女、两个亲孙子还要亲。我特别感谢她们对俺老伴的救命之恩。

王朝霞医生耐心细致地向我的老伴讲述了如何预防脑梗塞。她说，脑梗塞的预防非常关键，方法包括定期到医院进行健康体检，及时检测自己的血压是否升高，血脂、血糖是否出现异常，同时要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不吃肥肉或油炸食品，多吃膳食纤维、粗粮，还需要保持愉快的心情，并进行合理的运动。一定要防止太过劳累，当过度劳累或者是休息不好的时候，就会引发脑梗塞的发生，因为这可以使血压有所波动或者是使血液的动力学发生变化，非常容易使人患上脑梗塞。一定要防止情绪暴躁忧郁，当暴怒或者是忧郁的时候，就会引发脑梗塞的发生，因为暴怒或者是长时间忧虑、焦虑的时候，就可能会使血管神经的调节功能变得不正常，或者是使脑血管收缩，从而引发脑梗塞的出现。一定要防止降压过度，当降压过度的时候，就会引发脑梗塞的发生，所以一定要正确地吃降压药，同时在吃药的时候要持续地定期测量血压，并且调整吃的剂量，千万不要随便加减吃药的剂量。老伴和我认真听后，都觉得王医生说的很有道理，表示回家以后坚决照办。

老伴这次住院共花费了7798元，除了职工医保的报销，医保卡上刷去198元，还需要自费交纳现金3000元，我就把原先准备为老伴买项链的3000元奖金交了上去。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现实生活中存在着许多巧合，或许这也是早已注定的吧！我把这个巧合说给老伴听，老伴叹了口气说，看来我命中注定不该戴项链，咱不要虚的要实的，健康长寿最重要。

我当兵时，部队只批准我婚假十五天，旅途三天，到家七天后才和老伴在1973年7月22日中午举行婚礼，结婚九天就返回了部队，从此远隔千里，难以相会。我转业到地方后，先后调到九个政府部门干经济管理，而老伴却前后调到三个医院当主治医师，夫妻俩两地分居，相聚的温馨时刻十分难得。退休以后，我醉心于写作，也没有和老伴同居一室。仔细回想起来，俺俩结婚四十六年，同床共枕的时间屈指可数。这一次老伴住院，我对老伴同床护理二十一天，体贴入微伺候她吃喝，察言观色逗她开心，只怕照顾她不周到。老伴激动地说她因祸得福，破天荒又补过了一次幸福的蜜月。我开玩笑说：“咱当年结婚只度了九天的蜜月，再加上这次的二十一天，整整度了三十天，我以后可不亏欠你了。”老伴娇嗔地回答：“你欠我的太多了，你永远也补不够，我想天天度蜜月。”

二儿子开车，大儿媳领着大孙女与曾孙子来接我的老伴出院，老伴情不自禁地对着他们表扬我说：“老头子这次的表现超出了想象，应该记大功表彰。”我则郑重地表态：“通过这次生死的考验，我更加感到了老伴的珍贵，决心以后再接再厉，锦上添花，让老伴过上天天是蜜月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