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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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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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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气

   作者:孙巨才

    靠山村每逢演戏放电影,回回都在金根家大门外的空场上。偏僻山村一年难演两回戏,又不像城里人那样得掏票子,前些天,县豫剧团在这儿搭台演《包公误》时,方圆十几里的村庄差不多家家都是只留下“铁将军”看门,看戏的人不算少吧?但场子还绰绰有余呢!嗨,可在今天,这场子却显出了它的小,若是有个驼背胆敢站在人群里,肯定会立即身材笔直。
这么多的人比看大戏还要积极踊跃,到底在看什么呢?原来是都在眼巴巴地等着看“出气”。
   “出气”是这一带乡村的传统民俗,流传了几千年,起着“道德法庭”的特殊作用。谁家的老太太去世了,在入殓前,她的娘家人就会男男女女来了一大帮,对外甥和外甥媳妇的孝行实施评等定级。上等的,百般安慰,当众大力表彰孝行,表彰方式是通过女人们唱歌般地哭诉声来对外广播的;中等的,娘家人为入殓者争穿争戴,肆意提出过高要求,借机对孝子们旁敲侧击,指桑骂槐;下等的,可就轮着“出气”了,轻则罚“孝子”一步一磕头,到村外去“接车”跪请娘家人,触及触及“孝子”的灵魂,叫男女“孝子”丢人败兴,一辈子在大庭广众面前抬不起头来;重则对“孝子”棍棒加身,锥剪并用,不死也得脱层皮。在这个特殊时刻,娘家人的行为在乡下人看来比法律还要管用,具有约定俗成的权威性。偏僻的乡村历来就靠着这样的古老方式来维护传统的敬老美德。
现在该轮着金根妈的娘家人来“出气”了。
金根家堂屋的灵床上躺着的金根妈离五十二岁的生日还差好几天,身体强健,手脚不闲,家里地里连轴转,还顶得上棒劳力呢,突然间却到“那边”去了。她二十二岁开始守寡,又当娘又当爹,吃尽了千般苦,受够了万样难,拉扯大了金根这棵独苗苗,过惯了吃无盐饭、点没油灯的穷日子。但她天性乐观,爱好苦中取乐,说一句就笑一声,一天到晚嘴唇很难有合起来的时候,唉,现在总算是合起来啦。
灵床前哭肿了眼睛的男子汉就是金根。他是吃了三十年馍饭的人了,见人只会露出牙来笑一笑,很少有个张嘴的时候,假若把他说出的话全部用电报发出去,一年也花不了几个钱。他忠厚老实出了名,村里的会计属于梅花鹿脱生,疑心最大,对谁都不敢相信,每逢有了差事买办,他总是派金根前去,无论取钱还是存款,金根说多少就是多少,会计对他特别放心。这些年,娶媳妇的行情连年翻番上涨,需要花费吓死人的天文数字,要不是金根那个当大官的舅舅在经济上大力援助,金根怕是现在还打着光棍哩。
把头上的白色孝布遮住脸干哭的女人就是金根娶的媳妇巧枝。巧枝肚巧嘴不巧,二十四岁的人了,过门一年零五个月了还没学会对着婆婆喊声妈。她从娘家带来的随身嫁妆就是用脸色说话,在心里做事。巧枝一出大门还会和年轻媳妇们在一块说说笑笑,一进家除了吃饭时张张嘴,说话时就用鼻子来代劳。金根妈虽然在心底里说她是“猪精”,专会软刀子扎人;但在表面上却对巧枝不笑不说话,把她顶到脑袋尖上当神敬。唉,就这还敬不灵哩。巧枝吹出风来说金根妈“锅太窄”,手底下难熬人,自家院子里就有压水井,想用多少水就有多少水,可是巧枝的洗脸水若是多用了一点,金根妈还要在一旁笑着数劝几句哩,什么要节约用水啦,什么浪费水下辈子要脱生成牲口喝干脏水啦,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巧枝特别讨厌金根妈的那张婆婆嘴,住到娘家不回来,扬言要和金根闹离婚。
金根妈审时度势,顾全大局,为了儿媳妇不离婚,还没有当够一年的正式婆婆,就毅然决然地分了家,让小两口住到了宽敞明亮的堂屋里,自己搬到了阴暗潮湿的东厢房。金根妈争强好胜,注重脸面,凡事都往好处说:“孩子们怕我不清静,住东厢房夏季阴凉,难得俺孩子们有这份孝心。”
巧枝依靠娘家妈在医院里伺候分娩,生了个小男孩。听金根说婴儿长得像奶奶,可把金根妈高兴炸了,出来进去都哼着豫剧腔。她桃仁不说,杏仁不说,逢仁(人)就说:“俺巧枝肚子咋恁巧,一生就生了个白胖小,咯咯咯咯,我就要抱孙子啦!”
不管金根妈怎样献殷勤,金根也不敢让妈妈迈进巧枝的里间门。
前天是婴儿满月,按风俗应该挨家挨户去送喜面。喜面就是上笼要蒸三次的肉卤面,第一次干蒸熟透;摊开晾干后拌匀肉卤汤,第二次再蒸成非常柔软入味的光棍面;另锅炒好各种菜肴,第三次拌好各种菜肴后上笼略蒸片刻即成。数量太大,工序不少,说起来轻巧,干起来累人。金根妈不请自到,从鸡叫一直干到太阳过午,水米没打牙也不觉饿。事情忙完了,里间的门帘里传出了号令,叫金根去寻瓶陈年柿子醋来,说是吃柿子醋奶水多。金根不敢怠慢,赶紧推出车子准备登程,临行前放心不下,生怕妈妈与妻子发生冲突,再三恳请妈妈回去歇息,千万不要迈进里间的房门。
金根妈明白儿子的意思,但她三走三回还是舍不得离开。她是多么想看看自己几十年苦难生活熬出来的光辉结晶,抱一抱、亲一亲长相酷似自己的宝贝孙子呀!她几次欲掀开里间的门帘布,又几次默默地退了回来。就在金根妈举棋不定的关键时刻,天赐良机,巧枝不知屋里有人,两手掩怀系扣子从里间踱了出来。金根妈赶紧满脸堆笑迎上前说:“你多歇歇,要想吃啥,尽管吩咐。”巧枝不等听完,就扭头跑回了里间。
金根妈的脸刷地变了色,不自然地笑了笑,隔着门帘抬高了嗓音:“我抱孩子,你自己做饭吃着可口。”金根妈把五十二年的精神都集中到了耳朵上,好一会也听不见有啥动静。她的心像打鼓般地跳,情不自禁地掀开了门帘布,勉勉强强装出了尴尬的笑容,但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巧枝啊,你就让我抱抱孩子吧,我这三十年的寡妇也算没白熬。”巧枝从床上抱起熟睡的婴儿扭过了脸,给婆婆留了个后背。
金根妈低着头退到了院子里,把眼睛揉了又揉,牙齿把嘴唇都咬出了鲜血,头发也被她揪下来好几绺。她下决心要做一番最后的努力,就大步地走进了里间,双手摇晃着巧枝的胳膊苦苦哀求说:“我若有错,你打我骂我,我都不恼,你就让我抱抱我的亲孙子,我这一辈子也算没白活。”巧枝甩脱了婆婆的手,抱起孩子立到了一旁。
金根妈瘫倒在地上,说不清是跪着还是爬着:“你再不让我抱孩子,我就不活啦!”她发疯似地反复念叨着,声音一遍比一遍低沉,她在等待着人生给予她的最高奖赏和最高荣誉。但现实却给了她撕心裂肺的严厉惩罚,巧枝只是把身体的重心从左腿移到了右腿上,后背微微动了一下,那意思也许是在告诉婆婆:“我绝对不和你打交道,省得别人说我不可以。我又不是麻雀胆,别在我面前装疯卖傻,少给我来这一套!”
金根妈绝望了,她跌跌撞撞回到了东厢房,寻着了一个标签上画有骷髅的农药瓶子,咕嘟咕嘟就是几大口。
巧枝在堂屋里先是听到“呯”,接着又听到“咕咚”,嘴里不由得喃喃低语:“我不理你,你有啥事也给我按不上。你拿自己的东西出气,你使劲摔吧,看看到底损失谁的钱!”她为了躲个清静,干脆插上了门拴,躺到里间的床上睡起了大觉。
为了买瓶陈年柿子醋,金根来回跑了七十多里路,在本县到处买不着,又跑到邻县的阳庙乡鹿宿村,说尽了好话才从一户人家掏高价买到了一瓶。他进村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对面看不见人。他把车子悄悄地停在了院子内,蹲在地上瞪大眼睛瞅了又瞅,然后像贼一样溜进了东厢房,偷偷地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包鸡蛋糕,出时没走进时路,“咕咚”一声被绊了个嘴啃泥。他气得用脚狠狠蹬了一下,乍感到软软的,不由得心里一激灵,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打着火一照,也顾不得害怕巧枝在堂屋听见了,顿时呼天抢地“妈呀妈呀”地哭喊了起来……
今天是金根妈入殓的日子,按照风俗习惯,娘家人要在午后才来。金根妈属于非正常死亡,娘家人肯定要“出气”。金根只有一个舅舅,来“出气”的帅印当然要归舅母王彩凤掌管。
提起王彩凤,在方圆百里也算得上一个著名人物,就因为她的男人在县法院里当院长,她好像也同法律结了婚,连出口气也带点法律性。村里人谁打架吵嘴闹纠纷,她拿啥扔啥,闻风即到。人家没有请她当仲裁,她也要硬给人家判官司,而且不怕贴工夫、费口舌,一管就要坚决管到底。村里的红白喜事她场场必到,离了她谁都办不好。她就像一个大喇叭,比谁的嗓门都要高。她还特别爱眨眼,好多人都说她一眨眼就会多出一个心眼来。
等着看出气的人们都有这样的联想——与王彩凤自己不相干的事,她都要不失时机地管出威风来;今天她以娘家人首领的身份来出气,这样的身份在她的一生中仅有这一次,行使职权的期限又是这样地短暂,难道她会不充分利用一番,给自己留下一座人人津津乐道的口碑吗?等着瞧吧,这次的“出气”保证大有看头!
三月中旬的太阳并不算热,但人们的内衣都是黏糊糊的,连空气都感到不够呼吸。好多人连午饭都顾不得回家吃,虽然肚子饿得咕咕叫,但生怕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观赏机会,谁也不敢轻易离开。
这里的乡下人对国内外新闻的热心程度远远比不上对本乡本土的趣事逸闻。谁家的女人养汉了,谁家的婆媳吵架了……其消息的传播速度快得惊人,简直可以和电波相媲美。很多人都以对本乡新闻不灵通为耻,要是大家谈论起某件事来,谁若是不能插上嘴也说上几句,就会感到低人好几等。吃别人嚼过的馍没味道,现在的农活儿又不忙,何如自己坚持原地亲睹为快呢。凡是名角出场都要压轴,现在戏剧快到高潮了,再等也等不了多长的时候。
人们都在耐心地等着,并在各人的头脑里精心设计着各种耸人听闻的结局。
小孩子像探马一样来回奔跑,人群像军队传口令一样把最新动态传到最里层,最里层像被深水投石激起的波纹一样,又一圈一圈地把内部消息及时传播给在场人的每一只耳朵,很快就到处响起“来了、来了”的极度兴奋声。
来了,真的来了!王彩凤统帅着三辆小车、六辆大车,上面挤满了她征集来的远近本家,其中哭姑、哭老姑的女人居多,人人戴孝,个个悲愤,衣袋里藏着锥子、剪刀,宛如戏剧舞台上的“杨门女将”。车刚到村口就安营扎寨、排兵布阵,传出令来单单指名要巧枝前来磕头“接车”。
巧枝早就盘算过,若不去“接车”,违俗比违法还要遭人唾骂和痛恨,而且给婆婆的娘家人造成了“任意处治”的根据,到那个时候,谁也说不上话,谁也不敢阻拦,后果不可想象;若去“接车”,闪电战术,保驾得力,立即撤回,也许连点惊都不担呢。暗地找几个精明强悍的健妇及时挡住施暴人的手脚,掩护“女孝子”火速跑回到灵床前,就算进入了保险箱。按民俗,娘家人再凶也没了法子,至今还没听说过娘家人敢追到灵床前打骂“孝子”的先例。
连秦桧还有仨朋友哩,巧枝会没有几个贴心人?这几个人巧枝早就安排好了,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女强人有的是!想在公众场合显示自己非凡能力的女汉子也有的是!
大唢呐呜哇呜哇地悲号了起来,小铜钹啪啪啪啪地把人的心都给拍碎了,峰岭连绵的人山里劈开了一条通道。巧枝只是在出大门时磕了一个头,慢慢地走到村口又磕了一个头,便象征性地完成了“一步一磕头”的艰巨任务。只剩下给舅母王彩凤磕的一个头了,巧枝心里怦怦直跳,赶紧示意自己周围的保驾者做好准备,请当心,成败在此一举!
眼看巧枝快到了车前,车上的女人们把手都伸入了衣袋里,一个个都像白刃格斗的勇士,只等王彩凤扶起巧枝之机扭住不放,她们便一举成名天下知,让巧枝身上的受刑地方饱尝锥子剪刀,惩一儆百,以正乡风。
车上的女人们把眼睛都盯到了王彩凤的双手上,瞧,巧枝就要跪下了,王彩凤忙迎上前去两步,注意,注意!唉,糟糕,王彩凤怎么突然傻了,不光不拉住巧枝的手,反倒坐在了地面上,捏住脚脖子前仰后合地大哭了起来:“我那早死的姐唻,孩子们没有咋你,你咋自寻绝路,连累孩子们啥名气啊,啊啊……”
众多保驾者出乎意料,都在心想,到底是“甥舅亲,根盘根,打断骨头连着筋”,巧枝她舅母说得多在理,有道是“向活不向死”,人家王彩凤不愧是县法院院长的老婆,对法律确实精通,真是个聪明的论理人。保驾者感到失去了立功的机会,没有了用武之地,就兵无斗志,纷纷地靠边站了。
巧枝听了舅母的哭诉,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满腹的委屈随着哭声放了出来:“是呀,我一没打骂,二没虐待,婆母寻死,与我何干?有道是,死有理,死有理。她一死倒占住理了,我冤哪,我实在是冤哪!呜呜呜……”巧枝遇到了知心人,身不由己地扑到了舅母的怀抱里。王彩凤抚摸着巧枝的头发,嘴里“乖乖娇娇、心肝宝贝”地喊个不停,在外人看来,真是比亲母女还要贴心。
幸好车上还有个头脑清醒的娘家人,悄悄地溜了下来以劝哭的名义牢牢地握住了巧枝的手腕,一声暗号——你们都快下来劝劝吧,霎时间车上人都跳下来围了个风雨不透,等到巧枝的保驾者脑子转过弯来,局势已无法扭转了。

    巧枝被吓呆了,想动,手脚却一点也不听使唤,眼前金星乱飞,仿佛看见自己已经倒在血泊中变成了鬼魂。他想求救于舅母,谁知舅母却被挤出了圈外,不知她有意还是无意在逃避事件的责任。
巧枝被脸朝下按翻在地,几把明晃晃的锥子对准她的臀部正要狠狠地往下扎去,只听见大喝一声:“住手!”众人一愣,巧枝翻身坐了起来,就像立刻被枪毙的犯人突然得到了特赦令一样激动万分,她用手把眼睛擦了又擦,啊!原来是舅舅到了!!
别看王彩凤那么厉害,到底还是害怕她的男人,其它晚辈女人见了他,更像老鼠见了猫,全都灰溜溜地又坐到了车子上。
巧枝的舅舅黑封着脸高声说:“通过调查落实,巧枝若有错误,可以批评教育;纵然追究刑事责任,自有政法部门进行处理。谁给你们的这个权利?你们搞的是什么名堂!”
围观的人群纷纷议论,有向东的,有向西的,不过都有一个共同的看法,一致赞扬巧枝的舅舅到底是县法院的院长,说话办事的政策水平就是高级。
巧枝的舅舅名叫刘宝成,因为他的脸比较黑,“宝成”与“包拯”的字音也相近,乡下人都喊他“黑老包”。这个称号对刘宝成来说,确实也当之无愧,刘宝成断案判官司,从来不徇私情,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黑老包”正在省里开政法工作会议,一接到妻子王彩凤的长途电话,就没命三千地赶了回来,没想到来得正是时候,赶得竟然会想不到的巧!
在灵床上,“黑老包”颤抖着双手揭开了姐姐的蒙面布,姐姐左眉梢上的一道伤疤引起了他对自己苦难童年的回忆。那是在父母双亡之后的那年冬天,漫天大雪下得有脚脖深,他才五岁,比他大四岁的姐姐领着他走了大半天,也没有要到一口吃的。他发现一个猪食槽里还剩有豆腐渣,就伸手抓了一小把,就在他往嘴里送的时候,一条恶狠狠的鞭子朝他打来,姐姐挺身上前护住了弟弟,左眉梢上从此留下了这道姐弟情深的永久记载。他怎能忘记,姐姐像母亲一样把他拉扯长大。他怎能忘记,自己的成长浸透了姐姐的满腔心血。当他发现将要永远失去姐姐时,他的心里产生了对姐姐更加深厚的眷恋,眼泪就像盛夏的暴雨,哗哗哗地下个不停。
有道是:“医不自治,法不自判”,“黑老包”在路上就探明了姐姐的死因,这事该如何处理?断案老手第一次感到犯了难。判姐姐是被逼自尽,也顺理成章;判姐姐是自己寻死,也能说得过去。若不追究巧枝的刑事责任,置法律于何地!又怎能对得起自己惨死的亲姐姐?若是追究巧枝的刑事责任,这,这,这……他回头看看正在抱小外孙吃奶的巧枝和哭傻了的外甥金根,不由得回想起了金根娶媳妇的无比艰难。若判巧枝入狱,这刚满月的小外孙谁来照应?出了这种事,金根以后再也娶不上媳妇,一家人就这样散了不成?
怎么办?怎么办?判别人的案怎么都好办,判自家的案为啥这样难?“黑老包”难为得头脑发了懵,他涕泪横流,抱住姐姐的上身使劲摇晃,他要问问他的亲姐姐,这事到底应该怎么办?
“我那苦命的姐姐呀,你叫弟弟怎么办啊,啊啊……”
“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大口,“哇,哇”两声,又喷出了两大口,“黑老包”的身上顿时散发出了刺鼻的农药气味。他松开了手,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怎样才好。巧枝吓得尖叫了一声“妈呀”,跌坐在地上,怀里的孩子也被扔出了老远。金根猛然想起妈妈喝的是去年治蝇而稀释的劣质农药,连苍蝇都没有治死,妈妈怎么会有生命危险呢?嗨,明白了,原来是妈妈搞的“苦肉计”呀!
金根妈坐起身来,用手背擦了擦嘴,使劲儿在脸上堆满了笑容高声喊道:“巧枝呀,你刚才喊我这一声妈,我心里真比喝蜜还要甜!金根呀,赶紧把我的小孙孙递给我,快让我抱一抱亲一亲。”
金根妈扭过脸来对“黑老包”狠狠地骂道:“你这小天杀的,今天你总算把我的家事给我调正了。过去我给你说过多少回,你总说公事太忙,咱这私事还得往后推,我看你是不等闹出事来你就不在意,恁亲姐不死你不来。你要是早就给我及时解决,也不会叫你姐我遭受这洋罪!”
“黑老包”跪在灵床边,紧紧拉着姐姐的手流着眼泪说:“我的好姐姐,你骂得对!过去我只满足于学当包青天,从没想到封建时代的黑包公只会在案发之后严刑处治;我们共和国的执法人员是应该比包青天更高明,一定要‘防重于治’,及时地把案件消灭在萌芽状态。若能不发生案件,岂不是比包青天更高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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