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台对戏谢“观音”

作者：孙巨才

    我们孙家庄有一座历史悠久的观音庙，里面的“送子观音”怀抱娃娃，手拿金丹，身伴童男童女，面相慈爱，俗信可以满足人们生儿育女的祈求，常有许多信徒赶来焚香朝拜。
孙家庄一带千百年来一直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菩萨生日草芽发，观音送子到俺家，要个穿针引线的，搉（que）个圪杈抱鸡娃”。这首民谣是说观世音菩萨生日在农历二月十九，相当于公历3月底4月初，阳春三月万物思春，生机勃勃，繁殖机能旺盛，不冷不热的天气，正是怀孕的最佳时机。三个月内胚胎不易得病，六七月时瓜果下来，便于孕妇营养，紧接着秋风送爽，更适宜孕妇休养。三月孩，不过年，生孩子的时候正是冬季农闲，全家人有时间护理产妇和婴儿。“穿针引线的”指女孩，“搉”是折断的意思，“圪杈”是指小树枝杈儿，“鸡娃”是指男孩的本地土话。
去年的农历二月十九观世音菩萨生日，金贵妈领着儿媳提着红灯笼、拿着红绸带，来到观音庙烧香上供，求子许愿。回到家中，婆媳俩手拉着手，围着大椿树正转八圈，倒转八圈。俩人一边转，一边同声祈祷：“椿树王，椿树王，发发善心帮帮忙，种下小苗不愁长，给俺送个小儿郎。”据说，椿树是树中之王，会发“小树苗”给不孕不育者培养成人，有苗就会茁壮成长，就会给求子者送个健康聪明的优秀小儿郎。
今年的农历二月十九观世音菩萨生日，观音庙前搭起了两个大戏台，热闹非凡，人山人海。两台大戏对着唱，竞争激烈，难分高矮，双方拼搏，特别精彩。据说这两家省级豫剧团与曲剧团对戏的费用一台十万，优胜奖五万，合计二十五万元，都是孙金贵掏的腰包。因为孙金贵三世单传，夫妻俩结婚十五年，年已四十，还未生育；金贵妈在送子观音面前求子许愿，若能如愿得子，就给送子观音菩萨两台大戏对唱三天。他妈顶礼膜拜了十五年，总算有了丰硕成果。今天是出生男孩的“百日宴”，他花二十五万元唱两台对戏就是为了给观音菩萨虔诚来还愿。
孙金贵的父亲下世早，母子俩相依为命，母亲叫他当了个泥瓦匠，他二十五岁时和二十三岁的刘晶莹结了婚。刘晶莹的哥哥刘大伟在市城建局里开始是个小兵，后来升成了局长。刘大伟帮助孙金贵贷了款，开办了公司，在市里做起了房地产生意。孙金贵开始飘舞雪花，逐渐滚成了雪球，后来把雪球越滚越大，孙金贵就滚成了千万富翁。他想把老妈和妻子刘晶莹都接到市里居住，老妈说在农村住惯了，闻见草木的每一片叶子都是香的，看见地里的每一个土坷垃都是亲的，嫌市里的空气闻不惯，坚决不到城里住。孙金贵是个大孝子，只好把妻子刘晶莹也留在老妈的身边。孙金贵有辆豪华的自驾车，孙家庄距离市区只有二十多公里，孙金贵就每天自驾轿车上班进城、下班回家，本本分分地陪伴妻子、孝敬老妈，一家三口安安静静，乐度生涯。
妻子刘晶莹长得洁白晶莹，精明漂亮，性格温顺，侍奉婆母至孝。丈夫孙金贵帅气机灵，聪明能干，身体健壮。夫妻俩恩恩爱爱，如胶似漆。家里一百件事九十九件都称心，只有一件不如意，妻子结婚十五年变成了“大公鸡”，越急越是下不出鸡蛋来，惹得老妈整夜整夜睡不着，长吁短叹生闷气。
每天夜里在床上，夫妻俩没少出力气，经常满头大汗地揉泥脱砖坯。头等大事一结束，丈夫就喘着粗气埋怨说：“我兢兢业业干工作，认认真真做砖坯，夜夜不停烧大火，怎么不见出成品？”
妻子急忙辩解说：“造小人不是吹糖人，不像你说的恁容易，还是你功夫没下到，功夫不负恒心人。”
妻子的哥哥刘大伟局长见多识广，帮助妹妹去郑州，上北京，请名医，求专家，人民币花了近百万，也没有看好妹妹的焦虑性不孕症。
刘晶莹的婆母每逢初一、十五都到送子观音菩萨面前去烧香，整整烧了十五年，也没有祈求个孩子来。
老妈对儿子说：“要不然抱个‘引蛋’来？”
儿子对老妈说：“领养别人的孩子不一心，我花费这么多心血挣来的钱，不能让外人捞了去。”
妻子对丈夫说：“唉，那就等着吧，只要你有好种子，我的好田总会出好苗。”
丈夫对妻子说：“十岁的男人是小鸡鸡，二十岁的男人是战斗机，三十岁的男人是轰炸机，四十岁的男人是滑翔机，五十岁的男人是手扶拖拉机，六十岁的男人只能在门口转转，外头看看，就成了失去战斗功能的侦察机。男人年龄越大越熄火，无论砖窑多么好，啥砖也给你烧不成。”
夫妻俩躺在床上，妻子问，你说该咋办？丈夫紧紧搂抱着妻子，叽叽咕咕和妻子计划了一整夜……
天一明，孙金贵就忧心忡忡地向老妈打报告，妻子刘晶莹最近胃口不太好，恶心呕吐不想吃，四肢无力光想睡，身上的“那个”也不来，害怕得了啥大病，想到市里去住院。
孙金贵的老妈一听儿子的话，立即泪水流满脸，跑到家中敬奉着价值两万多元的送子观音玉雕像的桌跟前，扑腾一声跪在地，猛磕响头如捣蒜，额头上都磕出了鲜血来。她嘴里不住地谢菩萨：“我十五年的香火没白烧，菩萨总算开了眼，快给俺送个长着‘茶壶嘴’的小乖乖，我两台对戏一定给您唱三天。”
老妈“皇太后”立即传“懿旨”，要率领“皇后”去住院。“儿臣”金贵急忙跪禀“皇太后”，如此头等大事莫等闲，观音菩萨显了灵，咱家不能过河拆桥来慢待，老妈必须在家天天把香烧，一天不烧就不该，十五年的成功到眼前，咱不能疏忽大意以致于前功尽弃从头来。一番话说得老妈直点头，看守“皇宫”喜开怀。
孙金贵自己的房地产公司有很多好房不让妻子住，租了个四不靠邻的别墅院，购置了一套用过就扔的旧家具，把妻子严密保护在了这里边。然后他跑到邻省的劳务市场上，反复考问，精挑细选，最后给妻子寻到了一位称心如意的好保姆。
这个好保姆年龄二十九，家住贫穷落后的深山区，骨盆大，体格壮，“人中”长得宽又长，儿女必定坐满堂，生育机能特别旺，一口气生了三个“茶壶嘴”，弄得家里经济很紧张。丈夫极力支持她离家到省城去打工，不光是为了给三个儿子挣个吃饭钱，更重要的是丈夫害怕意志不坚定，一不小心再生出几个儿子来，根本无力再抚养。这个保姆虽然肌肤有点黑，但孙金贵觉得也耐看，好像黑牡丹一样很漂亮。
孙金贵把保姆领到了妻子的“离宫院”，妻子和保姆情同姐妹，推心置腹，无话不谈，好得就像一个缠线蛋。孙金贵给保姆开的工资真不低，保姆勤劳能干，温顺听话，干起事来很喜欢。
妻子干了保姆的活，天天出去购物和买菜，把家里的生活搞得如同活神仙。偶尔，保姆也会出去露露面，但都是妻子陪同保姆一起去，生怕保姆人地两生出危险。
两个月过后，孙金贵欣喜若狂。五个月过后，孙金贵驱车回家禀告“皇太后”，“皇后”怀的是太子。“皇太后”发出“懿旨”要到“离宫”看“皇后”，“儿臣”跪求“皇太后”在家中的送子观音玉雕像前定时烧上香，每天每晌别离开。“皇太后”要求“皇后”来家看一看，“儿臣”连忙答应中中中，明天就让她回家来。
孙金贵大张旗鼓、威风凛凛地开车欢送妻子回家看老妈，轿车意外出了点小故障，只好停在了村庄外。他小心翼翼地搀着挺起了大肚子的妻子刘晶莹，一进庄逢人就热情打招呼，首先来到观音庙里烧香磕头把礼拜，惊动来围观人群都赞叹：观音菩萨真灵验！
孙金贵搀着刘晶莹回到家，老妈一见到挺着大肚的儿媳妇，就对儿子很埋怨，大骂儿子不知道心疼人，恐害怕儿媳出意外。
孙金贵连说骂得对，我赶紧把她送回市里边。
从此后，保姆再也不出外，妻子只好挺着大肚去买菜。
老妈得知儿媳快分娩，每天在家吃斋念佛，洗手烧香，跪拜送子观音、催生老母、接生奶奶，还将屋内的箱子、柜子全把门打开，祝愿产妇生孩顺利，产门大开。
观音保佑，老天开眼，瓜熟蒂落，母子安全，生出了一个“小茶壶”，高兴得孙金贵不断蹦起来。
孙金贵恐怕市妇幼保健院吃住不方便，第二天晚上就开车把“妻子”与“保姆”都接回到了“离宫院”。
婴儿满月了。
保姆又出现在大街上，每天忙忙碌碌，购物、买菜。
妻子精心地看护婴儿，每分每秒不离开。
婴儿百天了。孙金贵和刘晶莹要回老家给儿子举办“百日宴”，邀请亲朋好友来吃喜酒，还要给村庄里的观音庙烧香还愿，两台对戏唱三天。
保姆的合同到期了，她非常牵挂自己的三个乖儿子，也要回到自己的老家了。她临走前，孙金贵出手大方，给保姆付出了加倍的劳务费，百元面额的红票子装满了一提包，究竟是多少钱呢？只有当事人心里才明白。
保姆把钱包装好，又接受了女主人送给她的不少旧衣服，缓缓走近女主人的跟前，深情地紧盯着女主人怀中的婴儿，泪流满面地亲吻起了婴儿的小嫩脸。
女主人笑容满面地对保姆说：“你快走吧，再迟一会就耽误去太原的火车了。这里是我们的暂租房，我们已经交还了这房子，也要搬到广东去住了。”男主人拉着保姆出了别墅院子，开着轿车送保姆上了火车。男主人临别时暗暗塞给保姆一套金首饰，保姆紧紧地握住男主人的一双手，久久不愿松开手、剪断爱。
观音送来麒麟子，赐予人间积善家，有求必应。孙金贵喜得贵子，亲戚朋友都赶来庆贺大喜，争着抢着看娃娃，你抱过来，他抱过去，娃娃经不起众人的宠爱与折腾，不看任何人的面子，呱哇呱哇地哭了起来。
妻子刘晶莹慌了神，急忙拿出高档奶瓶给儿子来喂奶。
老妈一见奶瓶气得骂起来：“从古到今几千年，谁人不知母乳喂养特别好！小天杀的，谁叫你给我的宝贝孙子喂牛奶？”
儿媳刘晶莹十分委屈地说：“保姆叫我吃了巴糊饭，害得我给儿子断了奶。”
老妈恼恨得连连跺着脚：“这个保姆真无用，把俺孙子来祸害！”
儿子赶紧给老妈来捶背，对老妈宽解说：“这个保姆真没用，我已把她赶跑了，一辈子再也不见她的面。”
在场的众人纷纷数劝说，咱在大喜的日子里，提她保姆算个啥，别找那些不愉快，两台对戏谢“观音”，都去看戏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