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神戏精戏神经（小说）

戏神戏精戏神经（小说）

孙巨才

巍巍太行与滔滔黄河夹出了一个牛角川，也叫怀川。北方的寒流越不过太行，而南方的暖流过黄河后又被挡在了太行南麓，大自然的造化，赋予了这块土地特有的钟灵毓秀和自然环境，有着非常深厚的文化底蕴。牛角川里躺着一条沁河，沁河北岸的董家村有五千多人口，村里活跃着一支几百人的戏迷队伍。戏迷者，对于戏剧：喜也、乐也、拥也、恋也、痴也；好之、贴之、靠之、近之、盯之；热乎、情乎、沾乎、专乎、粘乎。戏迷中也分等级：初级（看）、中级（唱）、高级（演）。在此之上就是超级戏迷了，超级戏迷也分等级：戏神经——戏精——戏神，戏神经对戏剧达到痴迷至极、废寝忘食的程度；戏精就是对编剧、作曲、导演、演戏样样出色，吹拉弹唱、武打、歌舞样样精通；戏神就是能像唐玄宗李隆基那样组织戏班、对戏剧的发展做出巨大贡献的人，才被尊为戏神。几百人的戏迷里的传奇故事很多很多，真不知应该从谁说起，下面咱就首先说说戏神、戏精、戏神经三个人。

被村里人称为“戏神经”的人名叫董文元。他的父亲因为痴迷戏剧，曾经卖掉了家里的楼房资助了一个剧团。他深得父亲的遗传，耳濡目染也成了一个戏迷。他从小就爱看戏，长大就更不用说了，只要周围有唱戏的，不论远近，也不管白天黑夜，翻山爬岭，涉水渡河，也要看个够。有时戏唱得好，他还随着戏班儿东跑西颠。戏班儿有时缺什么少什么，他就不顾老婆的拦阻，从自己家里往外拿。他平时和老婆说话，老婆都得唱着说；如果不唱着说，老婆问他话，他就不搭理。他因为爱看戏，经常耽误事。有一天晚上，老婆即将临产，肚子疼得满头大汗，叫他到镇卫生院去请接生员，他一到镇上，就听到了演戏的锣鼓声，禁不住脚步跑到了戏台下，再三告诫自己只看看是什么剧团就立即离开，结果等到看完了戏才想起来去请接生员。当他领着接生员回到家里时，孩子早已呱呱坠地。老婆气得破口大骂他是一个神经病，接生员后来把他的“戏神经”的外号传遍了周围的乡村。

“戏神经”董文元不光爱看戏，也爱唱戏，在村剧团里描眉画唇、裙衫飘逸，演过梁红玉、穆桂英、刘金定、花木兰，在戏台上演的都是英姿飒爽的女英雄。他以旦角戏出众，其唱腔柔和、起腔平稳，吐字清晰，韵味醇厚、以情带声、声情并茂，演唱时善于叙述和抒情，给人以淳朴健朗、清澈委婉之感。在表演上以质朴细腻善于刻画人物见长。演出的主要旦角戏是：《五凤岭》、《樊梨花征西》、《宋公明坐楼》、《桃花庵》、《凤仪亭》等。他深受戏文的影响，在村里是个侠肝义胆的热闹人，见人不笑不说话，很有人缘，开始当生产队会计，逐步当上了村干部。

本地有传统地方戏曲剧种“怀梆”，俗称“怀庆梆子”。汉明帝沁水公主在河内庄园——沁园的乐舞歌声，隋唐时怀州的民间舞曲“踏摇娘”，唐玄宗时五凤楼前的怀州百戏，以及宋金元明时期的海神戏、赛戏等，都与怀梆剧种的起源和形成有着密切的历史渊源，最终因剧种形成于明代的怀庆府而得名。怀梆历史悠久，是迄今仍保留原生态的我国地方稀有剧种，流传于豫西北及晋东南地区。

怀梆剧目多以历史故事为主，取材于唐宋时期的最多。怀梆以曲牌与板腔结合，以唱、念、做、打为表演手段。在表演方面，生、旦、净、丑行当齐全，广泛吸收说唱、歌舞、武术、杂技等姊妹艺术，形成了严谨的表演程式和完整的梆子戏体系。另外，在念白、音乐等方面，具有浓厚的地方色彩和独特的艺术风格。怀梆演唱时以梆定板，曲调古朴明朗、慷慨激昂，表演粗犷奔放。在演唱、表演等艺术上都有自己的独特风格。由于怀梆属梆子腔体，演唱时须用枣木梆击打节奏。唱词多为七字句，十字句兼长短句，上下对应，合辙压韵。主要板式有慢板、二八板、流水板、散板、飞板五大类。2006年5月20日，经国务院批准，怀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牛角川里的各个村庄都建有怀梆剧团，村里的大部分人都会唱怀梆。后来因种种原因，这一古老剧种逐渐衰落。等到2010年，董家村的怀梆剧团已经解散了二十年。几百位戏迷为了挖掘、保护、传承怀梆艺术，就拧成一股绳，多方运作，把年已五十岁的“戏神经”推上了上村委主任的宝座，由“戏神”带头，强烈要求村主任迅速恢复村里的怀梆剧团。

“戏神”名叫唐明亮，比“戏神经”小十岁，在村剧团里专业演“皇帝”，曾经扮演唐明皇。因为传说唐明皇唐玄宗是唱戏艺人的祖师爷，组建了我国第一所综合性的皇家音乐舞蹈戏曲学院“梨园”，是梨园行的保护神，所以村里的人们也戏称唐明亮是“戏神”，唐明亮确实为组建村剧团立下过汗马功劳，对此称号也当之无愧。他在村卫生所当一名中医师，五世祖传，治疗疑难杂症远近闻名，经济收入丰厚，对村剧团经常慷慨解囊。

对于“戏神”唐明亮的带头发难，“戏神经”董文元对此犯了难。他对大家说：“你们的要求非常好，我也早有此意。但一无资金，二无老师，光凭大家的热情是办不成剧团的。”

戏神唐明亮说：“没有资金大家凑，缺多缺少我全包；没有老师咱去请，心诚不信请不来。”

戏神经董文元说：“请谁当老师？”

戏神唐明亮回答：“要请咱就请戏精，唯有戏精最合适！”

他所说的戏精名叫赵水清，是太行深山区人，由于父母去世早，她是由奶奶抚养长大的，因为生活贫穷，九岁就开始学戏，长得又黑又瘦又小，穿的是粗布大腰裤、大襟布衫。无论春夏秋冬，每天都要清晨6时起来练功，到打麦场上号腿、踢腿、拿顶、下腰，到河边、井边、水缸处吊嗓，直到练出让老演员称道的“水音”。16岁就成了剧团的台柱子，成了远近闻名的“怀梆之花”，有了一个月两块五毛钱的收入，可以给奶奶买油、盐、酱、醋。她经过了刻苦锻炼，终于学会了挑“后嗓”，就是唱到最后再挑高八度，更能表达人物丰富的内心情感，更有感染力。她演过《杨门女将》里的佘太君，演过《朝阳沟》里的拴保娘。在这些戏中，赵玉清挑“后嗓”的唱法日渐成熟，直至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她高亢、婉转的唱腔，经常赢得听众的阵阵喝彩声。她博采众长，“采来百花来酿蜜”， 学习民间艺人的独特唱腔，借用其他剧种的表现手法，使自己的表演和唱腔达到了大师级的水平。她唱了一辈子的戏，生旦净末丑行行精通，编导曲演教样样皆能，被老百姓赞誉为“戏精”。

戏精赵水清比戏神唐明亮大三十岁，中年丧夫，无儿无女，从剧团退休后因身体有病，在家休养。戏神唐明亮是戏精赵水清的铁杆粉丝，曾经找她拜师学艺，两者关系甚好，自信能够将她请来任教。

戏神经和戏神将村里的几百个戏迷组织起来开了个会，筹集了十五万元，准备置办戏装和幕布以及道具，其中戏神一个人就带头拿出了七万元。大家还一致同意由戏神和戏神经去聘请戏精赵水清来当村剧团的大老板。

第二天一早，戏神就开着自己的面包车，拉着戏神经向太行深山赵水清的家乡驶去。

到了戏精赵水清的家里，赵水清身体不好，正躺在床上不能起来。戏神用手指扑打一下衣襟，左脚迈进，右脚并步，弯腰鞠躬深施一礼，先来一声过门念白：“恩师啊——”紧接着开唱：“跪在床前施大礼，恭恭敬敬问详细，尊师为何卧福地，不知偶感啥病疾？”

戏精赵水清从床上坐起身子，点头还礼，也来一声长长念白：“贤徒啊——”接着回唱：“你施礼来我还礼，病来如山压身体，恶心呕吐不思饮，胸闷疼痛身无力。”

戏神流泪唱道：“一日为师终身母，母子远隔不相宜，今日特来请老人，床前尽孝不离分。”

戏精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坚决不离家门。戏神婉言劝道：“先拉恩师到焦作市医院检查一下，若无大碍，买点药品，就送回家来。”戏精无法推辞，只好同意，被戏神和戏神经二人搀到了车上。戏神和戏神经没想到事情办得如此顺利，强忍住心里的狂喜，把面包车开得虎啸生风，飘然飞去。

在焦作市第二医院，经过一系列检查，戏精赵水清被医生诊断是中期食道癌，医生误认为戏神经是病人的丈夫，戏神是病人的儿子，就瞒着病人，给其“丈夫”和“儿子”说明了真情。戏神经说：“戏精赵老师身体欠佳，只好另请高明了。”戏神却说：“我的曾祖父到神农山采药，有一位鹤发童颜、白须飘飘的深山老道传授给他治疗这种症状的土单验方，回村后他不断增减改进，用以临床，屡治屡验，后来觉得珍贵，就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我手中珍藏有此祖传秘方，定能治好赵老师的这个不适症状。”戏神唐明亮不顾戏神经董文元的再三劝阻，坚定不移地将戏精赵水清接到了自己的家中。他对赵老师说：“我的父母都不在了，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娘。您只不过是积劳成疾，偶有不适。只要我用三代祖传的秘方，一个月定能够药到症除。”

戏精赵水清服用了戏神唐明亮精心熬制的中药，七天之后，果然能吃能喝了。一个月后，戏神和戏神经领着戏精到焦作二院复查，经治医生大吃一惊，难以置信，赵水清的食道癌病灶竟然完全消失了。经治医生询问唐明亮是用什么中药方子治好的？唐明亮老老实实地说：“主要有蜂蜜、冬凌草、金银花、玉蝴蝶、生地、薄荷、硼砂、冰片、茯苓、蜂房、丹参、麦冬等三十八味中药，用锡酒壶里的白酒泡守宫（壁虎）十天后的药酒做药引。这个秘方能治食道噎膈症（也就是现在的食道癌、贲门癌）”经治医生说现在锡酒壶难找，唐明亮说经过反复试验，在玻璃瓶里放锡块也可以代替锡酒壶。经治医生拿笔做记录，要问具体药方和炮制方法。戏神经用脚猛踢戏神，戏神只好笑着说：“纯属偶然，不必当真，药方不一定有用，全凭赵老师被激发的强大免疫功能，赵老师是自己痊愈的。”戏精赵水清到了这个时候，方才知道自己得了食道癌，现在被戏神唐明亮给治好了，激动得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戏精赵水清身体康复后，千恩万谢，就要准备返回太行深山静居休养。戏神经急了，就赶紧用“快流水”唱道：“俺村有个老剧团，怀梆唱了上百年。早先唱的古装戏，中间变成红样板，后来成了大杂烩，南腔北调啥都演。延续不到三十年，怀梆戏剧断了弦，虽然乐了小青年，老头老太傻了眼，别的腔调不爱听，找到村委提意见。为了抢救古剧种，怀梆戏剧还得演，可惜没人能传授，敬请戏精当老板。不知赵老愿不愿，还请戏精把话言。”

戏精赵水清接唱道：“怀梆剧种千古传，过去村村有剧团。如今只剩独苗苗，天下一团在怀川。感谢恁俩救我命，知恩报恩当老板。枯木逢春发新枝，培育怀梆花满园。”

在戏神经董文元村长的精心策划下，董家村卫生所广泛宣传了戏精赵水清一个月就被治好了食道癌的典型病例，戏神唐明亮医生顿时成了远近闻名的治疗食道癌的“神医”，每天慕名而来的病人都诊疗不完，经济收入成了“惊人数字”，戏神把绝大多数收入都无私地捐助给了董家村怀梆剧团。

有了戏神唐明亮医生的资金支援、戏精赵水清老师的全盘传授、戏神经董文元村长的权力支持，董家村的怀梆剧团就开始按部就班地排练起来。接连排演出了《老少换》、《铡美案》，《姐妹易嫁》、《王宝钏》，《赵氏孤儿》、《长坂坡》，《汉宫血泪》、《金沙滩》，《天门阵》、《桃花庵》，《对花枪》、《两狼山》，《卖苗郎》、《麻风女》、《赶秦三》，《马三保征东》、《反长安》等二十八本古装剧，还排演了《朝阳沟》、《红灯记》、《刘胡兰》、《花喜鹊》等现代戏。

五个月后，董文元村长找来了镇文化站站长，站长找来了县文化局局长，局长看了三天排练，认为已经达到了专业水平，于是决定：为适应文化下乡的现实需要，董家村怀梆剧团被批准成为文化下乡演出的正式团队，每演出一场，上级资助2000元。有了上级文化部门的大力支持，董家村怀梆剧团的演职人员信心更足，干劲更大，演出水平不断提高，观众反映，与整个怀川唯一的正规怀梆剧团“天下第一团”的水平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董家村怀梆剧团的演职员们农忙时种地，农闲时演出，名气越来越大，效益越来越好。

一晃就是八年过去了。戏精赵水清为报救命之恩把浑身解数抖索个精光，就好像一根蜡烛，为了照亮董家村怀梆剧团，宁可把自己燃干。她毕竟七十八岁的高龄，能量一天不如一天？忽一日，他对戏神唐明亮说：“贤徒啊，我身体最近大不如前，总感觉油灯将要耗尽。虽然我无儿无女，但也有一个远房侄男。尽管一生四海为家，临了还是要落叶归根。我肚子里的那点能耐早已倒腾空了，以后你完全能够胜任导演。我想最近几天，就要叶落归根，返回故园。”

戏神唐明亮跪下劝阻说：“您就是我的亲娘，我在董家村为您老人家养老送终，坚决不会让您离开！”

戏精赵水清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愿意拖累任何人，我一定要落叶归根。如果你真的孝顺我，就不要阻挡我的心愿。孝顺，孝顺，顺着我的心愿才是真的孝顺我。”

八年的朝夕相处非同一般，八年的母子情义重于泰山！突然的分离如剜心割肝！尽管难舍难分不情愿，送别的场面依然无情地摆在了面前。

戏神经董文元村长劝阻也毫无效果，就打圆场唱道：“亲人虽远心儿近，随时登门拜师尊。”

戏精赵水清惨淡一笑接唱：“北上太行会故人，相见时节雪纷纷。”

送赵老师回乡一个月后的腊月初三，狂风怒号，地动树摇，鹅毛大雪为山峰戴上了孝帽。傍晚，戏神唐明亮接到赵老师的远房侄子打来的电话：“我大娘病危，想在临走前见你一面。”唐明亮立即去找戏神经董文元村长。

董文元村长紧急召开剧团全体人员会议，会议一致决定：唐明亮医生和董文元村长立即赶往太行深山。其余人在家等候消息，若有不测，全员准备奔丧。

戏神和戏神经两个人顾不上吃晚饭，带了几个馒头就开面包车上路，八十五里的路程只开了一半，积雪太厚，就再也开不动了。两个人心急如焚，又冷又饿，就将车停在路边，边啃馒头边徒步行进。风狂雪猛，二人一步一滑，顶风冒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北拼命赶去。

三十五里的崎岖山路，两个人摔得鼻青脸肿、浑身泥水，整整走了一夜，方才赶到了赵老师的家中。

黎明时分，奄奄一息的戏精赵水清微微睁开双眼，看见了戏神和戏神经二人，两眼又像充足了电，深情中带着眷恋，嘴角露出微笑，慢慢地合上了眼皮。她为等待这一刻，抗衡着时间，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又毅然在安详中撒手人寰，奔赴仙班。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命中注定要竭力把快乐留给乡亲们。她从容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又从容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这块沉淀着丰厚历史文化底蕴的怀川水土不仅养育了她，而且赋予了她丰厚的乡土艺术细胞，使她经年不衰地为乡亲们唱，给乡亲们乐。这块古老的土地又将要深情地埋葬了她，使她到另一个世界去继续演唱余音袅袅的怀梆戏。

戏神经董文元村长目睹此情此景，猛然想起了戏精赵水清临别时惨淡一笑的接唱：“北上太行会故人，相见时节雪纷纷。”难道她能掐会算，竟然有先见之明？

山河戴孝树木痛，亲人嚎啕哀乐鸣，花落逢春可再开，人死不能再复生。再多泪水留不住，再多呼喊叫不醒，驾鹤腾云登仙界，化作金星升蓝空。戏精已经仙逝，戏神和戏神经精心处理后事。戏神披麻戴孝，主持丧事，掏出了银行卡，包揽了高档葬礼的一切费用。戏神经给在家等消息的人打电话：“后天赵老师中午入殓，剧团所有人员务必提前赶到。每人带一件白大褂，置办一桌祭品，乐队带上乐器。赵老师无儿无女，我们就是她老人家的儿女，我们都要披麻戴孝，送她老人家葬入坟茔。”

腊月初五清晨，雪停了，董家村怀梆剧团的所有人员穿着白大褂，坐上了轮胎防滑的大卡车，往北而去，渐渐地融入了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

天晴了，太阳出来了，戏神和戏神经望见一伙穿着白大褂的人踏雪而来，一曲哀乐渐近渐响。

在赵老师家门前的广场上，搭起了豪华的灵棚，最高档的柏木棺材停放在中间。灵棚前摆满了董家村怀梆剧团带来的祭品。

中午时分，赵水清老师正式入殓盖棺。剧团乐队奏起哀乐，三十八个董家村怀梆剧团的男女演员披麻戴孝，齐刷刷跪了一地。

戏神唐明亮代表全团人员走到棺前，举香插炉。跪在灵前，撒酒祭奠。然后从怀中掏出昨晚写好的祭文，高声朗诵：“公元2019年元月10日（农历腊月初五），不孝男唐明亮率董家村怀梆剧团人等谨以清酒素肴致祭于恩师灵前曰：呜呼吾师，赵氏水清，享年七十八岁。父母早亡，家庭贫穷，九岁学戏，十六成名。誉满八县，荣获“戏精”，献身怀梆事业，堪称戏剧精英。八年前不顾年高体弱，到我董家村传承怀梆，甘作蜡烛，生命点燃，耗干自己，照亮剧团。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弘扬正义，唱亮寰宇。梨园人生，恢弘大气；道德典范，竹书天地；风流人物，可歌可泣。”唐明亮仰面对天高呼：“愿吾师在天之灵仍为文艺明星，续我人间不了情。弘扬中华传统美德，传承怀梆天籁之声。祭言不尽，真情难终。天地之间，常存英灵，深恩未报，徒有悲伤。号泣祭奠，以表衷肠！愿吾师魂灵，来品来尝。呜呼哀哉！尚飨！”祭文完毕，唐明亮泪流满面，颤巍巍站起，回首之际，只见众人匍匐在地，但闻一片痛哭饮泣。

戏神经董文元村长高声喊道：“戏友们，赵老师一生喜欢唱戏，让我最后一次给她老人家唱一段戏吧！”

大家纷纷起身各就各位。锣鼓响起，梆声清脆，胡琴悠扬……

戏神经董文元装扮成了旦角秦雪梅的模样，头系白绫，身穿孝衣孝裙，痛哭流涕地上场，现场现编戏词，悲戚戚地唱道：

哭一声赵老师呀

我再叫、叫一声赵老师呀

哎呀！我的赵老师啊

秦雪梅见师灵悲声大放

恨不能哭活我那老师还阳，

实指望赵老师百岁有望，

不料想七十八岁就撇俺早亡

临别时你说是雪天相会，

却不料我今日穿上了戴孝衣裳

至如今这景象完全两样

我盼望的见面会变成了灵堂

赵老师啊，你撇下了俺，俺把您想

只哭得眼枯肠断诉不尽悲伤，

俺如今来作吊祭品摆上

初献爵请亡魂速来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