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话

“屁”，乃腹腔之气，岂有不放之理，但总也难登大雅之堂。大凡用得上“屁”字的，多半含有贬义，如“狗屁不通”“放屁文章”“说话像放屁”“当面说好话，背后放臭屁”。也有例外，据说文坛百岁老人巴金在杭州住院疗养时，听到某著名电影演员临终前对文艺现状提出了一些看法，连连赞叹：“真敢放屁，放了一个好屁！”

好屁胜过一朵好花。花开有香，炫耀过后就会萎谢；屁过无形，却能令人捧腹大笑。

种田的老农会说“一屁胜十药”，那意思就是说能顺畅地放一个屁，比你苦熬苦喝十帖药都管用。此话好像有点言过其实，把一个屁抬得也忒高了。但说点儿好听的屁话，还是应该的。

45年前.，我在江苏农垦系统搞新闻报道，到一个农场去采访一位“老山东”，41年参军，52年转业到农场做了分场场长。老山东很会说笑，“俺俺”的一点架子没有，与知青的关系非常融洽。有一回，四个连队的知青集中到分场棉花仓库里开会。老山东的开场白就把大家逗乐了，说我刚进会场时闻到两股屁味（说着还故意掩一下鼻子），都是萝卜味的，这说明我们食堂的伙食太单调了，能不能为知青改善一下伙食？从一个屁里居然能知道知青一连半个月顿顿吃的只有萝卜，而且马上要求食堂想办法换换口味。这样的干部在那个年代真是“走群众路线”呢，可是这样的典型例子显然不能写进我的人物通讯里去的，如此屁话浪费了真是可惜！

屁，这种源自体内的气体信息，常常也是预示疾病或病愈的表征。患阑尾炎开刀后，医生就常叫病人揉揉肚子，目的就是为了能痛快地放个屁。如果病人能顺利放个屁出来，就说明肠道畅通，手术成功，皆大欢喜了。故大夫有“千金难买一屁”的说法。

当知青时，我们最快活的就是能吃到用棉籽油氽出来的油饼，2两一只，女知青饭量再小，也能吃上三四只。那晚的卫生所里常常会有知青捂着肚子去看病，卫生员照例派发每人几片食霉素了事，问何时肚子就不疼了，卫生员是女知青，也不怕羞，笑道“放个屁就好了。”

放个屁就好了，不仅是器管上的，精神层面也是这样。

当你正儿八经坐在会场里，听那些言之无物言不由衷言不及义的废话而昏昏欲睡时，忽闻“嘭”一个响屁，会场情绪顿时调动起来，掩盖不住的笑声充满空间；

当你觉得心情压抑而闷闷不乐时，爽快地放一个屁，顿时浑身轻松；

其实，每个人都免不了放屁，几乎没人真把它当回事儿，谁真要把它当回事，未免有“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之嫌。不过，前些年有科学家声称，屁实在不可等闲视之的物质，每个人一天平均要放10个屁，很多食物都是有利于放屁的，如花椰菜、甘蓝、豆类、卷心菜、奶制品等，对“屁”物质的研究可以造福于人类。美国就有数十个“屁科学家”专事研究“屁事”，据说进展顺利，对他们所取得的成果旁人倒也没说什么“屁话”。

不要小瞧一个“屁”。“屁”含有400多种有益于人体的成分，其中主要是氮、氢、一氧化氮、二氧化碳、甲烷、氧等无臭气体及微量的氨、硫化氢等，屁臭是因为含有硫化氢，而硫化氢有利于血压自我调节，使之保持在较低水平，对血管系统、神经系统、新陈代谢、红细胞功能、消化系统等都有一定的调节作用。不仅是硫化氢，被认为是废气的一氧化氮和一氧化碳，在体内也发挥着重要的生物学效应，对各项生理活动进行周密部署和调节。

尽管如此，放屁总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人们不愿将其放到台面上来说，但它并非如人们所想像的那样猥亵那样臭不可闻，在历史上也登过大雅之堂。法国人总是喜欢十分有趣的屁，你想想看，除了在巴黎，还有哪个地方能让一个人仅靠着自己的放屁技巧就在演艺圈闯荡而乐此不疲的？有一部印度电影《宝莱坞》，其中有一句关于“屁”的台词，堪称经典：“响而不臭的屁是光荣的，半响的屁是可以忍受的，微微的轻放是可怕的，无声的屁是致命的。”算得上是“放屁哲学”，放屁也可以讲哲学的。

人生就像一个屁，时而高亢，时而婉转，你积蓄全身的力量竭力想放一个响屁，最后却放出一个臭屁；有时想让屁臭一点，却没有达成愿望，反而“三拳打不出一个闷屁”；有人放了一个响屁，别人却说放得再响不就是个屁么，可是连一个屁都不敢放的人有理由去指责别人放屁么。

“屁事不懂”，是用来嘲笑他人愚昧无知的，岂不知真要弄懂那点屁事，也决非一朝一夕的事。说“狗屁文章”“说话像放屁”，对屁是天大的冤枉。人若不放屁，岂不要憋死？说话、写文章真能写出点类似“屁的科学”“屁的文学”来绝非易事，何况你真要把那点屁事讲明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我对“屁”再不敢轻视藐视敌视了，就怕真的变成一个“屁事不懂”的人就糟糕了———这大约算一通屁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