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夜晚

那头骡子踩着曾经的脚印，回来寻找主人

那头老黄牛咀嚼着干草，去田野里寻找鞭打的人

一群小孩子叫喊着，要叫开小卖部的门

我在屋子里坐定，等待你嘘寒问暖的声音

一个人，已经不在夜间铡好草料，填满马槽

一个人，已经放下田里的所有活

一个人，再打不开一个小卖部的一扇门

一个人，不再亲自关心他的子孙

他在太阳下，睡掉白天

换来晚上打起精神

看见他的父亲、母亲的身影

念出他的父亲、母亲的名字

我在黑夜里静静地听着

一个人与夜的对话

一个人与世界的留言

我翻一下身，心跟月光沉的一样惨淡

多少年一路走来，之后离别

多少年后，又重逢

父母牵着衰老的儿子

以后不再岔入两个世界，要一个世界一起同行

风吹过来

大门被吹开

向上的路恰当的时间，已经铺到脚下

一个人住着拐，扶着墙，慢慢用力顶上

再留一夜

再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数一数家里的人数

记住每一个名字

一颗星划过夜空，划掉尘世的一个人名

从夜深开始飘落

一直飘到黎明

最后，名字落入尘土，姓氏留在人间

太阳照常升起

一个人，从今天开始

永远滞留在了过去

一群人

带着一群牲畜和物件

用一个恢宏仪式

用一天回忆一个人的一生

一起说再见，一起说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