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儿童节，我们不再年轻

再过几天就是高考的日子了，两天的时间承载着太多的人的梦想，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为之忧心、高兴、疯狂。

十五年前，我和千万学子一样，用尽心力准备那两天的到来。现在想起来，如梦幻一般，期待已久的东西总是匆匆地就过去了，来不及仔细品一下它的味道。我们用三到四年的汗水凝结出两天的结晶，用两天来交换三年的春夏秋冬，这桩交易如此不同寻常。我们可能忽略了生活的细节，虚度了三年时光，也可能得到了另一些丰厚的宝藏。我们从不思考。

在一条东西横亘的笔直柏油马路的两端，一头是我在读的学校，一头是我要去的考试地点。从这头奔向那头，似乎光明就在前方，这是一个人十几岁就要经历的一条决定命运的一条路，很长很长。一个人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命运的选择，有时会更早，比如中考，从此，一群人的路分出很多的枝杈，像参天大树往上生长的枝。谁都想长成最中间的那只，可大树需要向四周膨胀，才枝繁叶茂。谁最终又是那支左右生长的枝叶呢？

考前一天，我用一个透明的文具袋装好黑色水笔，几杆替芯，铅笔（削，打磨好笔尖），橡皮，小刀，准考证，身份证。睡前检查一遍，半夜起来再检查一遍。经过辗转反侧的一夜，起床再想想是不是忘记什么，枕戈待旦。

早饭是吃不好的。不吃了，饿；少吃一些，还没胃口；汤少许，喝多了，恐尿多；如此，吃个半截就作罢；紧张的气氛已经填饱了肚子的另一半。

提前借好了一辆自行车，用作脚力。骑上自行车，穿行在同考的人流中。这条路的风景在今天的日子里格外明朗，两旁站立着茂密的梧桐树，早晨的风和阳光相互配合，给我带来一丝轻松愉快。夏的早晨是美不可言的。

路上摩肩接踵的年轻少年，有的行色匆匆，有的谈笑风生，向路的那一头走去。今天，除了参加高考的学生之外，其他的人仿佛与此时的风景极为不相称，它们被社会浸润的太久，完全没有一个人该有的欣欣向荣的朝气。我们是一群青春少年，我们风华正茂，我们意气风发，我们憧憬着这一场考试，未来能带我们离开这座小城，走出去。这座城承载不了我们的才华和豪气。我们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奔赴战场。

出发的时候，没有人为我们热烈欢送，没有人为我们鸣笛开道。我们悄悄地，轻轻地，就上路了。我们是严肃的，我们是认真的。这很自然，就是这样。

提前一个小时到场；瞌睡了就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觅一块儿地，铺上一块儿纸，席地而坐假寐一会儿。我们只是一心等待着入场的铃声。铃声一响，精神劲儿从瞌睡后面窜了出来，身体往前冲。

监考老师，用一双肉眼扫描我们的容貌，他们能像计算机一样对比准考证和一个真实的人的模样，辨别出是一个真人还是假人。就像我们有时抄了别人的答案一样，在老师的眼里，那都是一些小伎俩。这是为什么呢？也许就是人比机器有那么一点灵性。

对我们这些老实巴交的孩子，一切高级的检测都是毫无用处的。

时代不同了，现在我们用上了指纹按压，拍照识别，金属扫描，大数据、云计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果把这些高科技的玩意用在我们的身上，那得浪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因为我们这群孩子，纯洁的心灵想象不出一些邪恶的东西，我们不相信别人的答案，我们只相信自己给出的答案，无论对或错，这是我们自己的路，一路上不需要他人指指点点，没有谁能在他人的阴影下奋斗，自己也只会享受自己奋斗的快乐。我们只相信自己，相信梦想可以通过双手和知识而改变。

每一年都有大量寒门学子通过高考敲开了改变命运之门，它是穷人家孩子最为仰赖的重置起跑线的一次机会。

崭新的卷子，是一副人生展式的舞台，我们即将在上面描绘美丽的画卷。一种仪式感才能让我们感到为之奋斗的意义，也激发我们的潜能。在这个时候，我们期待生活会有惊喜，命中会降临幸运，我们会超越往常的自己，成为一个奇迹。

我们还不曾忘记自己的名字，却不敢动笔，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姓名在这时异常珍贵，也让一个人生疑，它真是我的名字吗？它在用嘤嘤的声音说服我，我是你的名字，快动笔。即便下笔，也是哆哩哆嗦，令人怀疑，此时此刻，这场空前浩大的仪式已经降临，并且就这样无声无息随着铃声的响起就开始了？每个人都有一个快速的心跳，每个人都有满手的汗水，他们表面上平静如水，内心的激动已经把全省身燃烧，沸腾了整个教室的气氛。在太阳炙烤的夏日里，又多了一份热，散到空气里。

写上自己的名字，报上自己的名号，这将是一个人独自的战场。

一个人一生得经过多少次的考试，才能被生活判定合格。我们所处的生活，缺需要我们的成绩优秀。我们在一次次的大考中，考出自己的成绩，被生活划分成上中下的级别。我们不断考试，我们不断变换自己的角色。就像生活中的人们一样，贫富贵，我们把自己束缚在自己设的规则里。

一场考试是一场洗礼，经历过血雨腥风的沙场磨练的士兵，上了战场，明白人的人生，不能怯懦，没有退路，只能勇往直前。

高考是人生的一次考试，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后面还有无数的考试已经埋伏在人生的路上，等着我们。我们该怎样对待一生的考试呢？心若静水，思无邪。我们不需要马革裹尸，也不需要高奏凯歌，那样会惊到一个人，吓住一个人灵魂。

数学，多少人跟我一样，对它又爱又恨。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就是有解不了的数学题。所以不可追求十全十美，弄得身心疲惫，毕竟有做不完的题，解决不完的难题。留给聪明的家伙去施展才华吧。考完数学，算是过了人生的一大关，让执拗的心可以歇一歇。曾经有多少人，为它担忧，为它苦恼，为它所累，为它所羁绊，为它疯狂为它癫。平日里，它就像一小片乌云，盘旋在头顶，走到哪跟到哪，让你又气又恨又无奈，死缠不休。然而它对你也毫不怜悯，剪不断理还乱。一张数学卷子就是一副五行山上的封条。只等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大慈大悲的唐三藏收去封印，压在心中的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人们终于不像平日一样再对它有所挂念。

黄冈密卷是我们的法宝。那时，我们坐在普通班，快班，火箭班里，做着火箭冲云霄；老师用粉笔书写，一板又一板；我们撸起袖子、裤腿，擦着汗，并享受着挂在墙壁上的摇头扇吹来的一股狭窄而又间断的微风；晚上我们用大盆的凉水，从头上倒下，享受这夏天的热空气与凉水交融的奇妙感觉；我们躺在床上听着“随身听”放着磁带里的“吼吼哈嘿，我就使用双截棍”；我们把天龙八部撕成一页一页，夹在课本中，认真听老师讲课；我们听着下课铃响，端起盆儿，拿起勺，冲向食堂，在人群中抢下一块儿小地方，蹲下享受美餐；我们最兴奋的事情是，下课上厕所，两个小门，我们蜂拥而来，我们挤啊挤，有时候还喊起了号子，带起了节奏，这跟当年春运坐火车一样，人们被夹在空中，我们互相呼吸着彼此的空气，我们苦笑着，我们焦急地憋着。

我们总是等不及地、焦躁不安地听着老师说“我再说两分钟”，手里准备好的乒乓球拍和球案正等着我去抢下，来一场酣畅淋漓的人球互动。路边漂亮的女同学，时而驻足，时而侧目观瞧，她们手里拎着暖水瓶，是去打水，两毛钱一瓶，她们还会沿路回来的！大课间男生最大的快乐就是，趴在操场的围栏边，评观一下出现的女生，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不放过。

现在我们有流水线式的考生制造工厂，那里的人和机器站在一起，我分辨不出来，他们都没有灵性。

现在，有人考前要放鞭炮，有人要穿旗袍，有人要骑高头大马，有人要烧香拜佛。他们说这个吉利。虽然人们学着科学知识，心里却相信着虚无缥缈的东西，在不同的环境下，人们总是轻而易举地改变自己的信仰。人们只是禁不住想从中得到些神秘的力量。

我想起考研究生的时候，考场对面刚好是一个棺材店铺。我刚一下车就看见这个，在这个人生的关键时刻。心中默念：“升官发财，升官发财，耶！”后来，有的人考上了，有的人没考上，命运的事情，不可说，不可说，一说都是错。

是不是能让幸运降临到自己身上？而“幸运”又是什么呢？我想，前因铸就成果，一切都在默默进行。心动，就行动，我们的少年。

二零二一年，过完儿童节，我们都不再年轻。幸运总会在一个人一生的某个时刻降临，不是这一次就是下一次，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