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冬天漫长

一群鸟落在树上就不见了

散落的叶子挂在交错的枝上

风一来，它们哗啦啦地开始往天上飘

鸟成了树的叶子，飘散了还会一瞬间长回来

每片叶子冒着热气

真皮紧身的风衣

绚丽毛绒的帽子

露出的小眼睛缺了一幅防风的眼镜

顺着烟柱往下寻找

一群人围坐着举行一场仪式

添柴烧饭，制造温暖

每个人都是这场仪式的虔诚者

冬天漫长

雪悠悠地下

下了还要慢慢融化

人开始时是欣喜，后来急着翻过冬月的日历

人很闲

日子是一日三餐

肚子填的饱饱的

孩子焦急等待着长大

准备说大人的话，做大人的事儿

春天等在路上

燕子把家安在屋檐下，春光就来到窗外

它们远离大树，都蹲在电线绳上

高谈阔论着阳光明媚，巢里的娃娃在茁壮长大

狗，鸡，牛，还有一窝蚂蚁

看家，下蛋，耕田，点缀我的日子

它们长大又慢慢变老

平平安安的与人过成一个家

蚂蚁在墙脚处打开家门

排队出来寻觅食物

队伍整齐造出声势

收获粮食是一生宏大的事业

一个人嘴上掉落的一块儿馒头碎屑

成了蚂蚁一生的口粮

一生很短

只够吃一顿饱饭，活一个夏天

路很长

牛的脚步，拖拉机的轮子都曾经是我的腿脚

我的远方很远，我需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到达

我的脚步很慢

我对极目不可望的地方充满幻想

一朵云挂在头顶一动不动

我看着乏了，就误入梦庄

梦到自己慢慢长大

梦醒了，我仍在童年

星星围着云，掌起夜晚的灯盏

人很傻

我躺在麦垛上望天空

麦秆叼在口中，苦涩又甘甜

那无边无垠的黑暗里

星星对着我含情脉脉地闪烁

我想凑近看一眼那迷人的眼睛

于是飞翔成了我的梦想

树影婆娑映在窗上时，随风变幻

大脚老太婆，黑脸鬼怪是夜晚的行者

大人们神秘地告诉我们一个秘密

扭头有鬼

人们打着灯笼在夜里默默行走

晃晃悠悠飘在黑夜里

只见灯笼，不见人

我们自己悠然成了夜里的鬼

妈啊，一个鬼大喊着拐进鬼的家

插门，上锁，蒙头大睡

公鸡一次又一次喊破喉咙催着人起床

人醒了，天未亮，天正走在亮的路上

鸡总是分不清出太阳和月亮的那两张圆圆的脸

人也每次上当

三十年后

旧时的月亮和太阳依旧照耀着我

一生只遇一次的童年

来了又走过去，好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