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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进的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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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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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

我记得四月的时候,寒冷迟迟不肯离开,风摇晃天窗的盖子,雨钉在人的脸上,让我皱巴的脸皮一直没有从冬天的倦意中舒展开来。我跺着脚,插着兜,喘着粗气走来走去,想着把寒冷的时间消耗殆尽,迎来阳光明媚的春天。我渴望温暖自由的春天气息。

十一月已经过了一半,依旧没有冬的消息,阳光每天都关照我的世界。它散发的多彩光线把大地拥在秋天的金黄里,冬似乎迷了路,走到了别人的生活里了。十一月,温暖仍用双手抚摸人的瞌睡,倦便被唤醒,吃饱了饭我就睁不开眼睛。上下眼皮打过激烈的架,但仍免不了合成一条缝。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就在于此吧。冷躲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冷埋伏在我的梦里。一梦一醒间,冰火两重的转换,舒坦地享受生活也便成了一种奢侈的选择。没有灵魂的冬是对十一月的背叛,是否是北方太遥远,是否是步履太蹒跚,再慢,再晚,雪便下在了二零二三年。那不是我的冬,也不是二零二二的冬,冬风已经摇曳遥远的枝头,我似乎听得见那种大气势,我似乎望见那种大场面,春天还很遥远啊,有时间有时间。

自从有了汽车,我就很少骑车去上班了。大抵是为了头发保持一个完美的造型的,所以我不愿意戴上头盔。我梳好的头型,支棱的发丝与我的脑袋配合的天衣无缝,一旦被头盔盖上,再取下来时,仿佛母鸡在头上做了窝一般。先不管他人怎么在意,我自己立即感觉不适宜了。人总是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的。即便我真的不在意,看到别人注视我的眼光,似乎他们从内心已经知道了我邋遢的底细,只不过他们嘴上不说罢了。即便一种声音总是回荡在耳边“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可我也想到“路上人很多啊”。于是我要开上汽车,把梳好的头和抹上雪花膏的脸保护起来,精神满满地上班去。风和尘土全被车玻璃阻挡在外面,休想伤害我一丝一毫。

过一段时间,我又怀念起我的电动自行车来了。或许我是怀念它的自由自在,想拐哪拐哪,想停哪停哪,走街串巷,不为找一个停车位而苦恼,不为费一滴汽油而心疼。我大抵是傻的,骑着车拐进非机动车道里,这么宽的道路,没有几个人追随我的脚步。很多人大摇大摆地穿行在快车道里,与四个轮子的铁器并肩前行,在红灯时,勇往无前,在绿灯时,拔地起步,把那些铁家伙们抛在磨黑的轮胎激起的尘土飞沙里。南无阿弥陀佛!祝福他们平安。

没有灵魂的十一月,只有风和尘土。在东西方向的黄河路上,每到交叉路口,总是有很多小商贩在贩卖蔬菜水果。他们大多是骑着三轮电车来的,把车斗里的货物摆开,在车架子上放一个自动录音的喇叭,喇叭里不断重复着那一腔地道的河南话“甘蔗十块钱两根,二十块钱五根,三十块钱八根了,不甜不要钱”。这种本色出演的广告,虽然省去了高价的广告费,但他们的广告效果也只能覆盖到喇叭声音喊到的地方。那种能把广告传到千家万户的声音,是用金砖撞击几吨重的钟发出来的,震耳欲聋。也许是男人们都在别的地方挣大钱的,他们中大多是女人,头上围上围巾,两只手拢在两只袖口里,风不停地掀开她们围巾的一个小角,那下面的脸让我想起黄土地,红薯皮来。路过的人都是急匆匆地下班回家去的,也只有这个时候路上才有人气,人把人行道挤满,车把车行道排满,大家像流水线上的瓶子,一个一个地走完一程。谁会停下来买些蔬菜和水果呢?谁会像生产线上掉落的瓶子滚落在路旁,是不是太突兀了呢?我不会停下我的脚步,在川流不息众目睽睽的人群里与一个小商贩打交道的,也更不会发生讨价还价的事情。不知从何时起,我已经习惯出入于大型超市了。那里灯光明亮,排面整洁干净,空气温暖,商品琳琅满目,品类丰富,我们的生活早已被安排的停停当当。我们很多时候羞于与离土地最近的人打交道了,大概是我们本是从那里走出来的缘故吧。风没有停的意思,喇叭的声音依旧不曾嘶哑地叫喊着,等待和期盼充满着那些的人日子。她们的日子被路人看见。我们本不是那些人,我们本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人。我们在同一片天空下,无声呐喊,在登上高楼又想入云的追求里,在想念或怀念里,也静静地等待。风吹过,尘土就覆上一层,没有人看见,我们依旧衣着光鲜地走在路上,而把那些十一月的破旧和荒凉包裹得不见天日。

天要冷下来了,是我的身体提前告诉我的,一夜被冻醒几次就说明这个问题。我把棉服的拉链拉到最顶端,把脖子缩进衣服里,再把手收到袖子里,我每年都以这样的方式迎接冬天。我不愿意碰水,夏天水的温柔全在冬天冻僵了,流淌在手上就如抽筋的疼痛,完全变成了另一番模样。我不愿意下楼,下了楼还要上楼,出了门还要锁门,锁了门还要开门。出了门是去看人的,路上的人又去看什么了去了,空荡荡的街道,人都被风刮走了。我把汽车丢在家里,戴上头盔,骑着车在路上转悠。路边刚挖的池塘水波荡漾,亭子里没有人,荷叶飘在水面上,没有鱼儿藏在下面。一夜便改了颜色的树木,纷纷脱下金黄的叶子,光秃秃地过冬,叶子盖在柏油路面上,盖在人行的道路上,埋没了盲人摸索的道路,让其他人走在上面沙沙作响。金黄的色彩与阳光交相辉映,这是十一月的美景。最怕风来,卷起叶子铺天盖地地飞起来,把十一月褪成泥土的色彩。绿色的铁皮挡在了前面的大桥上口处,只留了一个小道可以让步行和骑车的人过去。过不去的人,把开的车都停在了桥头上,然后丢下车,步行回家了,车越积越多,排上了桥。本欲跨桥西行或者东去的汽车纷纷掉头,扬长而去,他们也许另辟蹊径去了,不走捷径路也还是路啊。有些事不能总是搁在路上,出发了就要到达目的地的。栅栏把桥一分为二,桥那边的人不能过来,桥这边的人不能过去,我们隔河向望,桥已不再有桥的意义。

我大抵是热了,走上桥吹冷风,钓鱼的人靠在栏杆上瑟瑟地握着鱼竿,抽烟,深思,看向远方。细细的鱼线飘在桥与河水的中间,成一道弱弱的弯弧。暗暗的水流里,鱼都是闭着眼行路的,对于那些上钩的,黑夜里睁着眼又有什么用呢。我大抵是乏了,匆匆返回家。躺下来而又辗转反侧,于是走到窗边,把窗玻璃拉开一道缝隙,把窗纱拉到缝隙的地方,滤一滤,让好风气进来,让坏风气留在外面。然后坐到沙发上,卷进被子,卷进手机里,卷进梦里。云卷云舒。

雪大抵是要来了,我想着如何才能度过这个寒冬,燃烧自己?不,打火烧柴,自己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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