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十年

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提醒——毕业十年。猛然想起，上个月的一天我翻看自己QQ空间时，时间轴上的一幅大学照片映入眼帘，时间定格在2013年。照片底版清晰，人物面庞青涩，我不由得心中泛起一丝感慨，岁月匆匆如白驹过隙，那些青春的美丽容颜和纯洁懵懂的时光已经过去十年了。于是忙拿出手机，设定一个纪念日程。

我设置的这一条手机提醒是为了什么呢？我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是想独自回忆旧日的时光，或许是想对比一下如今和旧日的生活。有人说，当你对眼前的生活不满时就会怀旧，我难道是为了契合这句话的吗？或许我是想发一条朋友圈，并写一些朦朦胧胧的、煽情的文字，让一些人看见，让一些旧友看见，或是有意的又带着无意的情感，故意而又含蓄地展示自己的状态和生活。很多人以不同的面目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和一个虚拟的世界里，半遮半掩地、或急切让他人窥视自己的生活，又生怕他人发现真实的自己，恐惧他们真正闯入自己的日子。于是，我发一个朋友圈，怀揣两种心情，激动而又忐忑。我想，别人也是这样，纠结着和矛盾着，自在地活着的。

现代生活已经把我身上的锄头和铁锨卸下，把消耗体力的事情全部拿走了，反手给了我一样新的劳动，精神劳动。这种劳动，少用腿脚，多用脑袋和嘴，忙的时候，口若悬河，口干舌燥，手舞足蹈，风风火火。空闲下来，思绪飞翔，如白云缥缈虚空，消耗着我的一日三餐，像汽车发动机，暂停一时也要运行不止。我的一日三餐，小米，土豆，西红柿，鸡蛋，稀饭馒头，都变成了思考动力的能源，最终以不同的形态从三个出口发泄出去，鼻子，嘴，屁股。手为嘴打下手，嘴为脑袋代笔，屁股守株待兔般静等回收障气，打包带走，并伴随雷鸣般的呼啸之声离开。了解我的人知道，那是蕴含了几种语气的表达，高兴、不满、亦或是不矜持。他们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们是如此乐观。我想，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其实，只要你迈入成年，生活就是坟墓。我们为何至今仍快乐地在坟墓中狂欢乱舞，是习惯，习惯了就离不开。那些你讨厌的人和事，最终都成了我们活着离不开的一切。我已经把自己深深地埋入地下，你的一锨土，就能让我与世界永远隔绝。我把脸朝上，张着大嘴，使劲儿呼吸，使劲儿望天，那仅有的一片天蓝蓝的，一股子空气清清凉凉的，仿佛一下会不再拥有，仿佛永远不再会享受到。

十三年前，本科毕业的时候，同学们含着眼泪喝完最后的啤酒，而后伤感地道别，互相提醒着若干年后再相见。泪水里包含着失去的年华，不学无术的遗憾，和未来茫然的恐慌，至于后会有期又是何日的事，谁又能保证的了呢！一年后，我们忙着找工作，忙着学习；两年后，有人要结婚，有人要带孩子；三年后，我们已经融入一个新的世界和新的生活中，我们开始淡忘三年前的诸多事情，尽管当时的我们都信誓旦旦保证过。多少年过去了，没有人再提起当初约定的事情，我庆幸地觉得，有人提起或许我会高兴，而后又会陷入苦恼；无人提起，我会失落，又会坦然接受，毕竟我们已不是以前的我们。也许我们现在都对眼前的生活已习惯和满意，并且幸福围绕周围，于是我们也抽不出身来去回望过去了。十年前，我又一次毕业，我们各自走各自的路，没有约定没有誓言。　

仅仅是回看了一眼那张画面清晰的旧照片，我的脑袋就开始汹涌澎湃起来，也让我的胡思乱想活跃起来。今天朋友圈该怎么开头，……，该怎么结尾呢？谁会看见，谁会想些什么，他是否与我的心灵共鸣，我数一数红心的赞就知道他们所有人中有多少人跟我合拍。借着毕业十年的时机，我的脑袋开始蠢蠢欲动，那些矫情的话又将变成文字出现在朋友圈里了。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的弱点，他太敏感，就像个小女子。　

表哥说，他羡慕那些草原上放牛，放羊的人。他们早早地辍学，丢掉笔和书本，放弃繁华的人间都市，手持一根鞭子赶着漫山遍野的牛羊。他说那是移动的肉体财富，是草生的钞票。那些草原上奔跑的孩子可以无忧无虑地躺在草地和山坡上，脑袋空空地望蓝蓝的天，望白云悠悠，做彩云飘飘的梦。我说我也羡慕那样的生活，虽然草原上牛粪和羊粪洒落一地，有绵延百里的风连绵不绝。

回到眼前，人们要努力工作，我也要跟上他们的步伐；人们要逆水而上，做一条奋进的鱼，我有时也跃出水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攒足力气游啊游。梁同学，马同学，张同学，王同学，同学们都已经不能称为同学了，人们开始改变他们的称呼，领导、主任、院长、×总等等。我默默地发现着生活的变化，人们的变化，我悄悄地平复浮动的心跳，仿佛《命运》交响曲的音符颤动不可抑制，而后慢慢缓和下来。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那个人，他皱纹爬上额头，头发只在脑袋周围茂盛，瞳孔里映着我的影子。我端详着他，他心灵纯净，眼睛清澈，像十年以前的那个样子。